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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第十九章

他说着自己就把自己气的整张脸红,殷朔安抚道:“你别急,等天亮我们再去,或许真是我看走了眼。”

云之幻又忽然问:“你昨天是怎么找到我?”

殷朔心道来了,顺理成章地答:“当然是破阵找你,找了许久才找到,你倒是睡得香。”

云之幻心疑:“你看到我的时候,我……就已经睡着了?”

殷朔挑眉:“你还想如何?”

云之幻摇摇头:“不如何,没事了。”

他这话说着,显然是放下了心,殷朔本来也不想瞒他,可云之幻对他防备的明显,难保会不会杀人灭口。

殷朔暂时不想用生命测验云之幻对自己的信任程度。

云之幻缩回了被窝里,面色忧愁。

殷朔忍不住安慰的摸摸他发顶:“还能歇息小半时辰,趴在这闭闭眼,眼里都是红的。”

这山上冷的要命,即便供着炭火也冷,云之幻也只能养精蓄锐,听话的趴回被窝里。

殷朔却恍惚觉得这一幕很奇异,好像寻常的夫妻俩,早上醒了丈夫会与和媳妇说:多睡一会还早呢...

他被自己的想法惊住,又回想起自己先前在幻境里的失态,顿时有些闪躲,起身不再躺了。

没想到没等他下床,却被云之幻勾住了腰带问:“你去哪?”

云之幻心里的怀疑还没彻底消散。

他总觉得昨夜自己好像露出了什么破绽,可又记不清,见殷朔要走,脑袋里涌出来的画面都是他要去喊人来抓自己。

殷朔道:“我去练剑。”

云之幻那肯放人,装腔作势:“这么冷的天练什么嘛,快回来,你身上暖,挨我近一些,我冷。”

他长在皇宫里,耳濡目染可是很会哄人,语气带着软糯鼻音,任性又有点恳求的娇,殷朔压根没法子拒绝,只能硬着头皮又上床。

云之幻敏锐,眯起眼问:“你在躲我吗?”

混着点花果酒气的香萦绕,殷朔开始默默念清心咒,心想真是鬼迷心窍了,却还要开口哄:“没有躲你。”

云之幻见他没再想走了,反倒像根木头似得一动不动,觉得无趣,伸手戳戳他的腰:“我睡不下了,你给我讲个故事。”

殷朔正念了半截清心咒,被他一碰差点又起了反应,咬着牙说:“什么故事。”

“我不知道,什么都行。”

殷朔闭了闭眼,侧过身蜷缩着腿,扯了被子遮挡:“给你讲,不准再乱动,从前有座山,山里有座庙……”

云之幻蹙起眉:“我不要听这个,没完没了烦死了!”

殷朔好奇:“原来你听过。”

云之幻哼了一声:“胥离早就给我讲过了。”

殷朔脸色变得有些难看:“还真是什么都跟你说,这人嘴怎么这么碎。”

云之幻定定的看了他一会儿,冷声说:“不想讲算了。”

说起来,殷朔发现云之幻真的生气会很明显,他要是假凶,小嘴会说个不停,但要是真生气了,便半个字也不会多说了。

这情况看多半是真的动怒,殷朔这人幼稚,总爱把人惹了又哄,就伸手去碰他:“公主……”

没等碰到,被云之幻啪的一声打了手背:“闭嘴,不然就滚出去。”

殷朔悻悻地收回手:“不讲道理,你叫我留下陪你的。”

云之幻烦心:“不要了,滚滚滚。”

殷朔哪敢真惹他生气,又没脸皮起来讨好:“不滚,好好给你讲故事。”

云之幻不说话,懒得理他。

殷朔心里那点莫名其妙的绮念总算被他自己闹散了,大大方方给他讲道:“公主千岁,知道有一种妖怪叫做迩玉吗?”

云之幻下意识摇摇头,摇头后才发现自己该生气呢,怎么又理他?

殷朔偷笑开口:“这种妖怪最是难缠,也最不好处理,因为迩玉能看透人的爱念,最擅长勾引人心。”

“遇见女人,迩玉就变成俊美男子,遇到男人,它便化作秀丽佳人。它们吸取人身上的精气,却又留情不将人彻底杀死,多半最后是它们吃饱了离去,反而是被引诱的人念念不忘,精气不足,心神俱伤,落得郁郁而终。”

云之幻忍不住嗤道:“真蠢。”

殷朔闭上眼:“若说因果,迩玉自然为因,可这孽债又并不能全赖在它们身上,算不清,理不尽,所以说最是麻烦。”

云之幻很不理解:“人,为什么还会想念妖怪呢?”

殷朔懒懒答:“因为迩玉与你一样,生得漂亮,爱撒娇...

又讨人喜欢……”

这是夸他还是骂他?

云之幻想了半天,不高兴的回头,却看殷朔已经闭上眼睡着了,呼吸绵长。

他试探着想要将殷朔踹下床去,最后却还是没动,心里想着这一夜发生的事,不禁懊恼。

云之幻到底还是忽略了这具身体的脆弱性。

不需其他,就连一点酒都受不得,换做他以前的身体,别说是酒,就是岩浆也能泡在里面打滚。

他以往已经觉得自己足够谨慎了,现在却觉得不够。

不能再用以前的思维去行事,太莽撞了。

这份莽撞足以让他送命,天知道他这样死了以后还能不能回到自己的身体里。

云之幻心里也觉得有些后怕,他抬眼看着殷朔,思来想去,还是觉得应该拉拢这人。

可一时之间,又实在想不到什么好办法。

殷朔这人,看起来对他不错,可实际上是个极有主意也相当聪明的人。

万一被他看出自己是龙,真不知道会怎么对付自己。

他脑袋里胡思乱想,没一会天就亮了。

外面传来匆忙的脚步声,是有人来叫门,匆匆忙忙喊:“驸马,不好了,公主不见了!”

殷朔猛地睁开眼,睡意迅速退散。

云之幻用脚尖踢踢他:“有人叫你呢。”

满是一副看热闹的样子。

两人从同一间房出来,倒是叫天堑宗的人松了口气,他们实在是担不起保护不力的责任。

众人准时在前庭聚集,数来数去,最后竟是宁桓这个宗主最慢,所有人都到了地方,他却还没个影子。

宁十七冲众人致歉:“师父早已起身,殿中无人,许是先去了小寻峰,诸位不如请先移步。”

殷朔点头道:“烦劳带路。”

全然一副昨夜什么都没干过的谪仙样子。

等到了小寻峰,果然那峰顶毫无阵法痕迹。

宁十七疑惑的蹙眉,很快又想通:“看来师父的确早就到了,阵法已经撤掉了,从这入口直接上去就是。”

云之幻拽了拽殷朔,贴近他小声说:“真的没了。”

殷朔随之点头,云之幻脸色变得极差。

很快他们便从入口走到了峰顶,宁十七脸色大变,盯着那颗枯死的树惊叫:“怎么回事!”

随行的不乏有宗内的长老与弟子,浩浩荡荡几十人,纷纷沸腾起来。

“这……神树竟然死了!”

“镜潭呢,这地上怎么什么都没有了。”

“哎呀,怎么回事呀……”

“宗主呢,快请宗主来!”

云之幻泄了气,看来镜潭的确是被魔修给带走了。

可不出片刻,人群中便有人惊呼:“邪气!是邪气杀死了神树,难道又是那恶龙!”

云之幻脸色瞬变,眼底透出冷寂杀意。

殷朔第一反应就是去看云之幻,果然见他脸色难看,迅速握住他的手,一片冰冷。

“果真是邪煞之气,是恶龙,是那孽畜在挑衅!”

“万一不是呢……”

“这哪有假,前些年我还去一个村子查过命案,都是被吃了左手的人,这气息和哪里的一模一样!”

众人议论纷纷,云之幻几乎站在雪中,暖融...

融的阳光却似乎落不到他身上。

殷朔握紧了他的手,大声道:“不是龙,树上分明就是魔气!”

众人顿住,殷朔再次开口:“神树之死,不是龙做的。”

话虽如此,魔气与邪煞气如何分得开呢。

果然有人质问了:“驸马如何分的清这两种气息,魔修与我们相安无事多年,又为何要来夺取降龙之宝?”

殷朔年纪尚轻,虽说有着天才的美名,可按资历到底是不如这些长老的。

他正要接着辩驳,却又有弟子匆匆而来,带着哭腔大喊:“不好了!宗主,宗主他……”

云之幻心里猛地一震:“宁桓怎么了?”

小弟子哀戚:“宗主他遇害身亡了!”

云之幻没能反应过来,怔忪道:“遇害?怎么遇害,什么意思……”

小弟子哭声震天:“宗主……被毒水化去半截身子的血肉,惨死在了香榭阁里,师叔师母已经确认了那就是宗主!”

宁桓怎么会死呢?

天堑宗所有人都像发了疯似得跑去香榭阁。

云之幻却像是被钉在了原地,觉得身体越来越冷,莫名感到有些恶心。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只能捂着胃部缓缓蹲下身,殷朔紧张的看他,输入灵力试图缓解他的不适:“殿下,没事,不要怕。”

云之幻呆呆的,缓和了许久才问:“宁桓死了?”

殷朔不忍回答,也说不出胡诌的话来哄他。

那个给他留下核桃酥的宁桓,竟然会死了?

云之幻很久都没有再说话,死亡是很正常的事,宁桓只是一个人类而已,人类本就活不长久。

胸口怎么会这么疼呢,他是不是得了病。

于是他对殷朔说:“殷朔,我生病了,这里感觉很疼,需要吃药。”

云之幻缩成小小一团,殷朔伸手抱紧他:“你不需要吃药,不是生病,你在难过心痛。”

原来这就是人类所谓心痛的滋味,并不是一种夸张的形容,心脏真的会抽痛。

云之幻没有经历过这样的时刻,他向来孑然一身,即便是被关进深渊,委屈生气发牢骚都好,可从来没有觉得心痛过。

殷朔犹豫问:“宁宗主,是你以前的朋友吗?”

对,宁桓是他的朋友。

不是云之幻,不是公主,是作为恶龙时,他唯一的人类朋友。

然而殷朔却不知道这话让他露出了马脚,云之幻忽然转头看向他,冷声说:“你果然知道了。”

殷朔没想到在这个时候,云之幻依然这么敏锐。

紧接着,云之幻忽然推开了殷朔,猛地站起身往外跑。

他知道殷朔这样说,一定是知道了他的身份。

云之幻的眼中露出杀意。

不行,不能被发现。

淮娘,淮娘呢?

感应到他的召唤,藏在夏清身边的淮娘回应:殿下,怎么了?

云之幻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冷声命令:杀了李暄!

对于云之幻,淮娘只能绝对的服从。

李暄没想到自己刚起床没多久,就忽然被鬼怪取了性命,只是这次他看清楚了,那似乎是个女鬼。

时间回档,退回到子夜时分。...

云之幻直接摔进了雪地里,小寻峰外的风暴刚刚停歇。

他站在雪地中,眼睁睁看着上一次看到过的魔修钻进幻阵里,却没再往前走了。

还来得及。

不管镜潭了,得先去救宁桓要紧!

古怪的是,上一次时光回溯在幻阵中吸收的能量还在,云之幻来不及多想,便回头往外走。

可即便如此,这具身体的行动速度依然让他头疼,云之幻顾不上其他了,他知道殷朔此时一定跟着自己,于是大喊:“殷朔,殷朔!快带我回去!”

果然殷朔没再隐藏,应声现身,看起来脸色却很差。

云之幻没时间管他,跳到他身上拍拍:“快去,快去香榭阁,去救宁桓!”

殷朔竟也没多问,将他抱紧往香榭阁赶去,天堑宗之上无法御剑无法飞行,简直是要急死人。

但殷朔的速度很快,一路匆匆赶到香榭阁,却被弟子拦下。

香榭阁并不是宁桓的住处,而是他私人的藏宝阁,放着许多他喜欢的棋盘书画,弟子们自然不会让人随意进出,即便公主也是一样。

云之幻着急:“我来找宁桓!”

弟子道:“公主,宗主今晚并未来过香榭阁。”

云之幻要硬闯:“他就在里面,他有危险,你们放我进去!”

弟子自然不会松口,云之幻急得起了怒意,抬手就要召唤火龙,殷朔心中一震,忙按下他,抢先替他击退了两名弟子,拉着他的手硬闯。

然而等他们冲进香榭阁里面时,看见却仍是宁桓半截身体被化成血水的惨状 。

殷朔捂住云之幻的眼睛:“别看。”

云之幻傻住了:“怎么还是……”

殷朔面色很差,却又不敢表现出异样。

因为云之幻不知道的是,这次回溯,他并没有失去记忆。

对于为什么会保留记忆,殷朔自己也不清楚,只是他隐隐觉得自己的神魂似乎有些微妙的变化。

云之幻也没反应过来殷朔的情况,时间倒流,他自然像先前一样以为殷朔已经不记得了。

弟子追进来,看到有这一幕也被吓傻,好半天反应过来,出去喊人。

不多时想,香榭阁里围满了人,云之幻觉得很吵,又实在很冷,只能往殷朔身边靠。

竟然来不及,怎么办。

到底怎么能做才能救宁桓?

所有的声音像是在撕扯云之幻的理智,哭嚷、喧闹、杂乱的声音,各种刺耳的尖锐哭喊钻进他的脑子里。

云之幻忽然大喊:“别哭了!都给我住嘴!”

所有人都看向他,云之幻却不在意,他碎碎念道:“一次不行,那就再一次。”

“我需要再一次,再倒回一点点,晚饭时他还出现了,这次一定来得及……”

旁人眼中,他像是疯掉,已经神志不清了,可殷朔却非常明白他的意思。

只要李暄死了,时间就可以重置倒退。

李暄刚刚回档不久,正坐在窗台边发呆。

三次的死亡体验,让他开始逐渐冷静,以至于他再次看到一个熟悉的黑影时,没有惊慌失措,没有吓破胆,甚至已经有些习惯的叹了声气。

“这位鬼姐姐,您先等等。”

...

淮娘听他说话,霎时顿住,她化成黑雾,滚在整个房间里,李暄看不清她真身,只是淡然的开了窗户:“我知道你是来杀我的,请不用怀疑,我没有耍花招。”

淮娘奇怪,这小孩竟然不怕自己。

不仅不怕,还好像很熟悉她一样,知道她是女人。

李暄忧愁的把窗户大开,冷风灌了进来,他表情严肃且认真:“上次我看到你凝实的身影了,虽然没看清脸。”

“我不知道咱们到底有什么仇,你虽然不认识我,但我已经见过你三次了,这第四次,也是很荣幸。”

李暄揉揉脸,站到窗台边:“你看到了,我这窗下面就是悬崖,反正你是来杀我的,让我自己死也可以吧?”

淮娘没动,然而整个屋子的东西都已经开始悬空,汹涌的黑雾向他逼近,李暄实在不想再被她杀了,急道:“慢,慢着……姐姐我说真的,我自己来就行不用麻烦您!”

说罢,李暄转身从窗户钻出去,义无反顾地跳进深渊里。

艹,认了,摔死也总比被勒死强。

每次都是勒死,都不会换换花样,真他娘的是要了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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