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他蹙起眉头,沉声道:“不对。”
“是哪一处不对?”桃卿问。
白复玉道:“两处都不对,灵气枯竭,灵力滞涩,被抽取了大量灵力。”
他思忖片刻,取出几张传音符,和几位曾与他有过露水情缘的琼花女冠传音一番,问出了一桩门中阴私。
“月余之前,清风真人新修一门功法,却出了差池,身负重伤,险些殒命。”
他道:“玉素真人出手为她疗伤,两人都从灵脉中抽取了大量灵力,兼用灵药无数,才堪堪保住清风真人性命,好在将养月余,清风真人如今已无大碍了。”
“曲无佑养伤也需要药材和灵气,如此一来,倒是看不出她们哪一个在包庇曲无佑。”宿云涯道,“或是清风真人使用苦肉计,又或是玉素真人借机暗度陈仓。”
白复玉点头赞同:“华宁真人主持门中事务,精舍常有弟子来往,不太可能与曲无佑有勾结,剩余便是清风和玉素二者择一。”
“到时还需劳烦清玄用素莲镜一探她二人究竟了。”宿云涯对裴之涣笑道。
裴之涣道:“理应之事。”
桃卿想了想,说道:“不如我问问幼荷?玉素真人是她师祖,说不定她会觉察什么异状,我想她不会瞒着我。”
宿云涯莞尔:“楚道友那么伤心,还会接你的传音吗?”
“……”桃卿惭愧地说,“事后我会向她道歉的。”
白复玉也笑了:“不妨一试。”
桃卿先前烧掉了楚幼荷的传音符,现在手里没有,白复玉便将自己留下的借给了他。
桃卿持续注入灵力,等了许久,传音才被人接通,响起冷淡的女声:“白真人?”
这是玉素真人的声音,桃卿略微一怔,说道:“晚辈是桃卿,真人安好。晚辈有事与幼荷相商,便借用了师兄的传音符,幼荷不在么?”
“原来是桃道友。”玉素真人的声音更冷漠了,“幼荷正在受罚,因她不肯听我的话,偏要与我作对,我便将她关起来了。”
桃卿闻言忧心忡忡,连忙替楚幼荷求情:“真人息怒,幼荷素来尊师重道,不会不敬重真人,她定然不是故意惹真人生气的,这当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还真人手下留情。”
“没有误会。”玉素真人略显讥讽地说,“我叫她不要再与你往来,这于她修行不利,她偏生不肯,对你一往情深。桃道友,你当真是好福气啊。”
桃卿捏着传音符的手蓦地收紧了,白复玉见状说道:“真人不必忧心,幼荷根骨绝佳,天资绝伦,断不会因旁人道途受阻。真人不如将幼荷放出来,让她好好休息,待她心情舒畅,灵光乍现,修为必定日进千里。”
“白真人不必多言了。”
玉素对桃卿语气颇差,对白复玉更是不耐烦:“此乃我师门中事,与你合欢宫无干,你不必插手。”
说完她断了传音,白复玉苦笑道:“华宁道友说得不错,玉素真人当真脾气古怪。”
可即便受到冷嘲热讽,桃卿也不能放着楚幼荷不管,她是受他连累才受罚的。
他道:“我想拜访玉素真人,请她放出幼荷。”
“她不会见你,何况并不安全,也许...
与曲无佑狼狈为奸的人就是她。”
白复玉摇摇头:“不如等到明日,华宁道友将宴请你我,玉素和清风皆会到场,你届时再为幼荷求情,华宁道友也能出面调和,不至于彻底惹怒玉素真人。”
他说得很有道理,桃卿只能按捺下心中的担忧,继续看着白复玉探查水脉。
除了灵鹿台与云心台两地,琼花观其余地方皆无异状。
如今桃卿四人只待明日赴宴,以素莲镜探查清风与玉素真人,便可获知她二人到底谁与曲无佑有勾结。
转日,午宴即将开席,白复玉和桃卿皆被请至长乐宫赴宴,裴之涣和宿云涯随行。
长乐宫位于扶摇山顶,是琼花女冠纵情的欢场,也是观中最奢靡的楼宇。
殿内雕阑玉砌,画栋飞甍,墙壁嵌以明珠盈光,粉红鲛绡纱处处垂落,博山炉中燃着浓郁的月麟香,浮靡而奢丽。
白复玉和华宁真人并排居于上座,二人两侧的下首分别是桃卿和清风真人,清风真人再下首是玉素真人,另有六七位年轻美貌的弟子陪席。
桃卿扫视一圈,发现楚幼荷果然不在,她的身份足以出席宴饮,现在没有过来,就说明她还在被玉素真人关着。
清风真人坐在桃卿对面,虽然貌美如昔,鬓间却已生华发,整个人苍白瘦削,衣服也显得宽大,的确像是大病初愈的模样。
宿云涯和裴之涣与桃卿共用一张桌子,分别坐在桃卿左右两侧,宿云涯端起酒壶为桃卿倒了杯酒,假意侍奉,暗中对裴之涣使了个眼神。
裴之涣微微点头,藏在袖中的手微微一动,缩到只有三寸大小的素莲镜滑落至他掌心,隐秘地将镜面对准了清风真人。
他是金丹初期修士,清风和玉素则是积年的元婴真人,修为相差一个大境界有余,素莲镜至少要照足一炷香的时辰,才能显现她们身上的灵气。
桃卿察觉到裴之涣有所动作,为了替他遮掩,他兢兢业业地表演起来,轻轻卿靠在裴之涣身上,又伸出一条腿搭在宿云涯的腿上,做足了轻浮放浪的姿态。
他举起酒杯,眼尾上挑,举手投足间都是风流气,笑着对上首的华宁真人道:“真人不介意我带着星桥与清玄赴宴吧?”
华宁真人莞尔摇头,表示不介意,这场宴饮只是单纯为他师兄弟二人接风洗尘,不会在席上商议神梦令之事。
她同样举起酒杯,遥遥与桃卿对饮:“还请桃道友满饮此杯。”
杯中的酒是琼花观特有的琼花酿,味道清甜回甘,实则酒力极大,以往桃卿最多喝三杯就醉。
还有正事要做,桃卿不敢随随便便喝醉,何况他已经发誓要戒酒了,便说道:“真人知晓我酒量不好,有此佳酿,当然要细细品尝,否则岂不是浪费真人一片心意?”
他将酒杯举至唇边,只是用酒水稍稍沾了沾唇,就打算放下了。
谁知玉素忽然开口:“我劝桃道友最好饮下这杯酒。”
桃卿眨眨眼,露出不明所以之色,玉素昳丽的面容荡开一抹冰冷的笑意,言道:“只要你喝得我高兴,我就放幼荷出来,你看如何?”
“师叔……”
华宁真人试图劝阻,怎奈玉素理都不理她,只冷冷地望着桃卿。
宿云涯拍拍桃卿的腿,伸手取过他的酒杯,笑着说:“真人想看人饮酒,不...
如我来替桃桃喝,他酒量不佳,喝不了几杯,只会扫了真人雅兴。”
玉素摇头:“我只要他喝。”
她似乎愈发不悦了:“你不喝也罢,只是不知幼荷几时能出来了,那地方黑漆漆的,她好像挺怕的。”
桃卿知道楚幼荷怕黑,闻言顿时心中一紧。
他想不通玉素为何一定要让他喝酒,但她脾气不好,行事又太过古怪,如果他不喝,幼荷还不知会怎样被她磋磨。
“多谢真人相邀,晚辈却之不恭了。”
桃卿拿回酒杯,在宿云涯不赞同的注视下,向后仰起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有些悲痛地想着。
……只希望待会他千万不要做出什么丢脸的举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