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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姐夫

一箭三雕,百步穿杨。

就算是男子,这实力也称得上上乘。

山长捋了捋胡子,道:“前两项,一项作诗,一项射箭,你都得了甲等,接下来一题便至关重要。若没得甲等,你就失去了进入甲字楼的机会,可入乙等;若得甲等,你后续也不用再考。”

江蓠上前,在山长的“再选一题”中,取了一张上岸上的纸。

纸上只有一个字,便是——

“字。”

要考她写字?

江蓠想着,待要提笔,又觉不对。

脑中隐隐闪过什么,过了会,她将手中先生的笔放下,去笔架上重新拿了一支最简单最粗陋的笔。

笔间的毛色黑白间杂,笔尖都是岔开的。这世间最差之笔不外如是。

而后,江蓠又取过砚台,拿起长案上的白玉瓷壶,往砚台里倒了一点清水。

清水落入砚台,砚是最普通的墨锭,而后细细地研墨。

“细草微风,力道适中,不疾不徐。”一位先生赞。

“墨色均匀,细腻如水。“一位先生叹。

江蓠拿起岔了毛尖的笔,蘸墨,落笔。

“笔走龙,呃——”

另一先生话还未完,突然停住了。

其他先生都凑过去,看着宣纸上那字。

江蓠将笔置于笔架,静候一旁。

屋内静得像是一切都停止了。

突然,一人拍桌:“好!”

...

他道:“这人字,好!”

“一撇一捺,顶天立地,为人。仰无愧于天,俯无愧于地,行无愧于人,止无愧于心,为人……”耳边似有另一道更清冽的声音在说。

江蓠想:那是何人的声音?

山长也过来,拿了这纸道,“这字,甲等。”

“甲等。”

“甲等。”

“甲等。”

……

五位先生均无异议,到第六位先生表态时,他却突然道了声:

“等等。”

话落,他出了去,行色间有些匆忙,过了会,拿了张纸进来:“诸位先生且看。”

他道:“这两张字,有何不同?”

江蓠也看到了那张字。

大概是写了有一阵了,纸张微微泛着黄,墨迹也干得退了些许色,满张宣纸,一个“人”字,银钩铁画,酣畅淋漓。

“乍一眼,这字几乎出自同一人。但细究起来,也是有些许区别的,江学生的人字,更不受拘束、洒脱飘逸;而这张纸上的人字,却更淋漓傲气,当是一个……”

山长直接念出了发黄纸张上刻着的小印:“朝。”

“沈朝玉?”

“对,”那纸来的先生率捋胡子,“正是我甲字楼学生沈朝玉的。”

“他入学那日,也抽到了这一题,也写了这个字。”

说完,他转过头,亲切地问江蓠:“学生,你这字师承何人?莫不是与沈朝玉一同学的?”

江蓠却微微出了神。

她这字啊…

好像也不像当初教她字的先生。

她盈盈福了一礼:“我先生并无名气,不过是当年我阿爹在晋阳府内聘来的一位寻常的教书先生。先生,可是我这字有问题?”

“无。”

那先生和煦地笑。

江蓠这才舒了口气。

“晋阳府的话……”另一先生却似想起什么,“定国大将军曾在晋阳府镇守近十年,莫非你与沈朝玉有旧?”

江蓠摇头:“并无。”

“那是寻了同一个先生?也对,晋阳府地处燕北,读书人并不多,聘到同一个先生倒是极有可能。只是那先生既有这般好字,如何会寂寂无名?”

“大隐隐于市,黄生,你着相了。”

“也对。”

几位先生在那聊天,江蓠便也并未插话。

等过了会,那第六位先生给了个“甲”字后,山长取来一个“甲”字牌,那牌是木做的,中间甲字中空,大小如玉珏模样。

他将“甲”字牌递给江蓠,嘱咐她不能丢,若进甲字楼,需这甲字牌。

江蓠拿过“甲”字牌,福了福身,道:“多谢先生,多谢山长。”

“好,去吧。”

山长和煦地道:“书院还有些规矩,这些规矩你可问询下同窗,现在先去甲字楼三楼,你运气很好,今日有金石大师鲁先生的课。”

“是鲁藏先生么?“

“是。”

江蓠大为高兴。

鲁藏先生为当世金石大家,常年在外游历,出过《鲁半山金石录》,是无数收藏家引以为圭臬的著作,而为了收录各种金石,鲁先生一年中只有两三个月会回汴京,而现在却被她碰上了,这叫江蓠如何不高兴?

她福了福身,便出门去。

几位先生看着女子袅袅离去的背影,一位道:

“甲字楼那帮臭小子们怕是要不安分喽。”

“这般美色,便是十年前那险些祸乱皇都的丽姬都比不过。”

“既有如此美貌,还有如此才...

学,糟糕,糟糕。”

山长却哼了声:“甲字楼出去,个个都是辅佐君王的良才,若连美人关都过不去,做官也是为祸苍生。”

先生们不约而同地看他,心想:山长毕竟是老了,不懂少年郎的心了。

“年少而慕艾,这是天地至理。再厉害的少年郎君,怕也逃不脱去。”

山长吹胡子瞪眼:“去去去,一帮先生,嚼什么舌根!莫让学生看见,堕了你们的威风。”

“是,山长。”

先生们齐齐作揖。

而外而的江蓠,则拉了个人问路。

“甲字楼?”

对方一听她要去甲字楼,眼神都变了,毕恭毕敬地道,“穿过这条小路,向右转两个弯,待看到一个刻着甲字牌的小楼,便到了。”

江蓠说了声谢,便跟着那人的指示往前。

她穿过一条鹅卵石小径,又连续转了两个弯,果然到了一栋小楼前。

小楼是独栋的,依山傍水,楼前还有座湖泊,湖内睡莲朵朵。

风一过,莲叶起舞。

经过的学生们看着这栋小楼,眼神都有着崇敬。

江蓠将那“甲”字牌拿出来,与那玉珏挂在一处。

随着走动,木牌与玉珏相撞,发出细细的声音。

江蓠上了三楼。

先生似还未来,屋内熙熙攘攘。

她在门口略站了站,才推门进去。

她这一进去,屋内竟是一静。

所有人都向她看来。

江蓠这才发现,这室内女子不过七八,剩余的二十几位全是少年郎君,大多着绫罗绸缎,一看便是富贵人家出身。当然,也有那一身儒衫,衫子洗得发白,补丁补了又补的,只是不多。

这些人都呆呆地望着她。

江蓠倒是不惧,任他们看。

一人突然倒抽了口气,像自梦中醒来,扯着嗓子道:“褚小姐,你表妹成甲字楼的了!”

“森柏,你要挑李岫的、褚小姐的、褚小姐表妹的大粪了!”

森柏却似浑然未觉,只呆呆地看着突然出现在甲字楼的女子。

之前在书院门口,不过惊鸿一瞥。

原以为细看,这人的美会少去许多,毕竟森柏从前所见,大多美人若细看,也能找出些许残憾来。

可而前这人,着一春波绿的软烟罗裙,随着她的走动,裙摆便如同春日旷野里那深深浅浅的草,和着草木的清香一同进来,令人沉醉。

醉在她烟波浩渺的一双眼里。

却是越看越难得,竟无一处不好、不美。

“森柏,别忘了。”楚莲音提醒他,而后朝门口之人招了招手:“表妹,过来。”

门口女子闻言便是一笑。

那笑便如春风拂而,鲜花乍开。

她袅袅走了过来,绿色裙边轻轻拂过一排排的几案,她却浑然未决,只是带着笑走到褚莲音身边。

褚莲音拍了拍旁边空着的位置,道:

“阿蓠妹妹,坐。”

江蓠坐了下来。

她跟褚莲音打了声招呼,才要跟右边人说一声,待看到旁边人,却愣住了。

她对上一双眼睛,那眼似冬日里清透的一汪冷泉,落到人身上,似也要被冻伤了。

两人对视了一眼。

对方似也感觉诧异,正怔忪间,楚莲音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阿蓠,介绍下,这是沈朝玉。”

“朝玉,这是我表妹江蓠。”

江蓠冲对方友好一笑:“未来姐夫。”

那人又是一愣,旋即颔首:“表妹。”

说完,就转过头去。

风卷起他...

散落于地的月白袍,将桌上的书卷吹得翻了一页。

江蓠视线凝到那翻去的一页至上,李太白的诗篇,上写: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

江蓠心想:

原来大姐姐的未婚夫是他。

真真是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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