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来时给她领路的那个书生。
他怎么会在这?
书生朝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别动,外面…”
扶璃心领神会地点头,书生这才放开她。
扶璃立马就退得远远的,书生指了指屏风后面,扶璃想了想,还是跟着他去了那。
这下,她又回到掉落的地方了。
“书生,你怎么在这?”
扶璃笑盈盈地问。
书生朝她作揖:“小娘子您再看看我。”
扶璃看着书生,他没提灯笼,青色长衫,一身书卷气站在那,脸色还是黄,蜡黄。
她终于明白过来:
这是个鬼。
死的。
扶璃寒毛直竖,她是真怕鬼,可对着书生那眼神,不知为何,又不怕了。
大概是他眼神太驯良了吧。
“抱歉,吓到小娘子了,只是有件事,”书生道,“我无人可托,只有小姐能看到我,我便也只能托付给小姐。”
扶璃可不是那等爱助人为乐的。
她想了想:“那你帮我做两件事。”
“只要小生做得到。”
书生道。
扶璃从兜里将红封纸递给他:“第一件,你念一念,这上面写了什么。”
书生目光落到红封纸上,过了会,才叹了口气:“这是一封放妻书。”
“放妻书?那是何物?”
扶璃只听过和离、成亲之类,却不知道还有放妻书。
书生却没解释,只是接过红封纸看了遍,才念起来。
他语声朗朗,态度温文,念起来又是另一种感觉。
“窈娘亲启:
辰时雨,窗外夜阑珊。
我坐在桌前苦思半宿,才敢落笔。
得你为妻三载,幸甚。可如今却不得不作那负心人,弃你而去…赴京赶考路上,遇一女子,她秀色可爱、烂漫动人,我爱之慕之、怜之惜之,心动不已,此时方知,从前种种皆是错付…不舍她为妾,便只能写下这封放妻书,万般种种皆为我之过,与他人无尤。
田舍资财悉数付于你。
以下附放妻书,已签字托付同窗温生带回。
无颜回乡见你。
望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窈娘,珍重。”
书生缓缓念完,房间里顿时陷入安静。
扶璃没说话。
那段话仿佛还在耳边:“……我遇一女子,她秀色可爱、烂漫动人,我爱之慕之、怜之惜之心动不已,无从抗拒……”
从前你也对窈娘爱之慕之,说要风雨同舟呀…
扶璃堵得慌。
书生将红封纸翻了个面:“还要念么?
“后面是什么?”
“正式的放妻书。”
扶璃“哦”了声,点点头,又摇摇头,道:“算了,不念了,再听我便要气死了。”
她道。
那情信和放妻书放在一块,自然是同一个人写给窈娘的…
所以,那女鬼是那窈娘么么?因为被抛弃,所以死了也要化作厉鬼来折腾年轻男人?
这书生…莫非是被那女鬼折腾死的?
“你是不是姓温?”
书生一愣:“当是。”
“为何是当是?”
“做鬼做久了,许多事就忘了。”书生面色茫然,“但这温字很是熟悉。”
扶璃看着他,心想,倒也是个可怜鬼。
那负心汉在京城软玉温香,娇妻幼子说不定都有了,他这同窗千里迢迢给他带信,倒把命给
送了。
扶璃将红封纸要了回来,好好地放在兜里。
书生看着她做完,才道:“现在,小娘子可以听一听我的请求了吗?”
“当然。”
扶璃抬起小胸脯。
“随我来。”书生道。
扶璃也不知道他如何做到的,随着他话落,下一秒,她就出现在了一个密闭的石室里。
石室里蜷缩着好几个年轻男人,一见她进来,下意识手脚就是一缩。
扶璃捂了捂鼻子:“好臭噢。”
似是听见她的声音,那帮年轻人才反应过来,只是他们反应有些迟钝,过了会才问:“你,你是人?”
这个问题扶璃不想回答。
她别过头去。
书生又朝她作揖:“抱歉,这些村人被困在此处多日,求小娘子救他们出去。”
扶璃想起老村长和这人说的话,数了数,确实是八人。
只是也忒臭了。
“这便是你求我做的事?”
“是,小生知道小娘子和那位仙士是有大本事之人,除了你们,也没人能将我这些同村救出去。”
“你倒是好心,”扶璃深觉自己没看错人,想了想,“但你还差我一件事。你是见过那女鬼的吧?帮我将她引来。”
石室里的年轻人只看得见小姑娘对着空气说笑,吓得浑身发抖,一听她还要将女鬼引来,更是瑟瑟发抖。
“求,求…”
他们话还没出来,扶璃口中那女鬼就出现在了石室。
她依然着一身大红嫁衣,红衣白骨,杵立在石室内,竟有种森然的美丽和诡异。
她空洞洞的眼睛对着她。
下一秒,扶璃的脖子就被扼住了。
扶璃两条胳膊腿在半空中蹬时,忍不住泪流满面:这些人为何总喜欢动她脖子?
不过即使是这么被吊着,她也毫不费力地将红封纸从兜里拿了出来,攥在手心。
女鬼的白骨松了松。
扶璃喉咙“嗬嗬嗬”地响着:
“我,我和你做个交易。”
“你若帮我、对付我那负心汉,我就将这红封纸和在他那的,你的那些信都、都还给你。”
对着女鬼那空洞洞的眼睛,扶璃挤出了几滴恨的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