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一株菟丝藤来说,最重要的,永远永远是宿主啊。
扶璃进了村。
一进去,她就感觉到了不对。
这村落外表看上去就如同每一个村落一样,看不出有什么稀奇的。
然而……
这里太安静了,安静得近乎诡异。
扶璃以前在村子里呆过。
这样的地方,一到晚上就最是热闹,尤其现在还是夏日,没完没了的蝉鸣,此起彼伏的蝈蝈声、犬吠,以及小孩玩闹的笑声、喊声,老人们搬着摇椅坐在外面的闲聊。
可现在,什么都没有。
周围太静了,静得好像…整个村子都像死了一样。
扶璃只感觉自己像站在一个坟墓里,雾气里有无数双眼睛盯着她。
她赶忙加快步子,往感应到种子的地方去。
没关系,到紫云仙士那就好了……
“喂--”
突然,有人从背后拍了她一记。
扶璃吓得叫了起来,下一刻,嘴巴却被捂住了,来人轻轻道:“别叫,别叫,别惊动妖怪。”
扶璃一颗扑通扑通乱跳的心这才平静了下来:妖怪啊,她不怕。
她只怕鬼。
扶璃拍拍对方,点点头,那人才放下手。
扶璃转过头,却见一张发黄晦暗的脸对着她--
那人身量很高,穿一身书生袍,提一盏油灯,油灯的灯焰将他的脸照得发黄。
不过一等他说话,扶璃就发现,这人意外得年轻,有一双温柔的眼睛。
“小娘子,您是来帮我们的仙士吗?”书生问。
年纪轻轻就眼瞎。
扶璃怜悯地看了他一眼:“你觉得,我这年纪,像是能除魔卫道的?”
书生一愣,脸上露出个苦笑来。
他朝她作揖:“小娘子原谅则个,小生还以为您是驻颜有术,才这般模样。”
扶璃:…
神个驻颜有术。
扶璃问:“大晚上的,为何提灯站在这?”
书生默了默,不一会便倒豆子一样说了这村里的怪事。
先是所有村民养着的家禽一到晚上就开始叫,叫得一个村的人都睡不着。
过了十天,这些家禽开始一个个死去,死因奇怪,死状惨烈,有的是自己撞到围栏上,被围栏上尖利的篱笆穿了身体;有的是自己摔折了脖子、血流了一地。村民们可都是亲眼看着这些家禽们怎么发疯、怎么弄死自己的。
所有人都害怕了。
当时就有人提议去找隔壁村请个巫隐过来作法,可那巫隐只来看了一眼就面色大变,无论如何不肯留下,直接回了村,据说第二天就大病一场。
这时就有人想搬走了。
可不论当时走了多远,村民们一到晚上,就会回到这个村子里,像鬼
打墙一样,怎么都出不去。
再后来,村民们连村口都出不去了,而旁人也进不来。
整个村子就像被罩在一个无形的罩子里,发展到现在,已经有七八人失踪了。
“…我等困守在此,看到小娘子,便以为您是来救我们的。”书生做了个苦笑的表情。
扶璃对救人可没什么兴趣。
“你见过一个个子很高穿着白色宽袍的男人吗?他…”
书生道:“那位是戴着面具吗?”
扶璃心中一喜,点头:“就是他!我师兄!”
书生叹气:“那位大人一进来就晕过去了,现在就在村长家躺着,小娘子要去的话,我带你去。”
扶璃连忙点头。
晕更好啊。
晕着好办事。
扶璃跟了书生过去,村长家是整个村落最大的,青砖白瓦,两层,一眼就能看到。
旁边还种了棵槐树,冠盖如伞,郁郁葱葱。
风一吹过,树影摇曳,投落地上,树下还站着个人,满脸橘皮,眼眶几乎沤进去,见她来便是一笑,露出森森的白牙。
扶璃被吓了一跳,书生却什么都没说,带着她进了门,到了一间门前。
书生停住了:
“那位大人便在里面,小娘子,请。”
扶璃走了进去。
一灯如豆。
油灯微弱的火焰被风一吹,几乎熄灭,整个屋子的光也跳了跳,像有人对着里面吹了口气。
扶璃感受了下种子,绕过长桌和五斗橱,而后,就看到了紫云仙士。
他躺在黄花梨拔步床上,白袍如雪一般旖旎下来,将这老旧的房间也衬得不大相同起来。
槐荫灯就在床边。
扶璃不由自主地松了口气。
走到床边,那银色面具还张牙舞爪地覆在紫云仙士的脸上,只露出一截线条分明而优美的下頷线。
薄唇浅淡,肌肤如玉。
扶璃目光落在面具上,突然觉得这面具十分碍眼,伸手过去,还没碰到,面具下那双眼睛就突然睁了开来。
这是扶璃第一次那么清晰地看见紫云仙士的眼睛。
星河浩瀚,烟波万里。
而这人的眼睛里却只有冷,让她想起冬日大雪漫过的森林,冷而美。
扶璃愣了愣,旋即笑了起来:“师兄!”
笑还没完,一点剑芒如寒星,横到她喉前。
“师兄,你怎么了?”
“你…吓到我了。”
扶璃道。
而后,她就见紫云仙士起身,一身青丝如瀑,就这么走到她面前。
他看了她一会,只说了两个字:“小妖。”
那语声清淡,落入扶璃耳里,却不亚于一颗惊雷。
完了。
他发现她身份了。
还如何继续骗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