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蔼地说道:“那很好啊,我原来也是在下边工作,条件比你还要次,是一所很偏远的山村中学,这方面我们应该有不少相同的话题,哈哈。”
中年男人道:“林老师,相同的话题恐怕没有。因为我不象您,专心地就想做一个教育家,做一个名师,什么什么都向做一个名师而努力。我的理想,其实是想当一个文学家,一个能写一部经典传世小说的人,所以这么些年来我一直在努力。”
我笑道:“这也很好啊,兄弟,你可能不知道,我本人毕业于本市师范大学的中文系,我的本学科也是学汉语言文学的!我爱文学写作,我也很爱写诗,我在山村中学时,教过十三年语文,所以对文学写作,我也是很喜爱的,不过,你刚才说的也对,我可能不象你,对于文学写作,我只是喜爱,倒没想过要成为个大作家什么的,哈哈哈。”
中年男人道:“但是我想!林老师,您或许不知道,我是多么地想成为一个著名的作家,成为一个鲁迅那样的人、成为巴金、老舍、郭沫若那样了不起的小说大家!所以我一直在努力,参加工作的这十几年来,我一直不停地在写作,在向全国的各大媒体投稿,在想方设法地出书,现在手头上的各种写书的草稿,加起来也得有一百多万字了吧……但……但是……”说到这里,他的表情黯淡了下去。
我知道他下面要说的是什么,但我不好意思接这个话茬,我知道,过分地在这上面总说什么,这是对他的一种伤害。
中年男人喘息了几下,好像是在做着努力,绷了绷劲才说道:“但是,我至今仍然是一事无成!到现在为止,我除了在本市的晚报上发过几篇小豆腐块大的小杂文之外,我什么什么都没有!上百万字的书稿,存着毫无前途,没有任何一个出版社愿意接过去要,我所有的汗水,不是白白付出了吗,我这个人,就是这么废物吗,我今年,已经年过四十了,眼瞅着这样的人生就要走到尽头,眼瞅着自己就要白来一世,毫无作为……”说到这里,他的眼泪已经忍不住了,大串大串晶莹的泪珠,夺眶而出。
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男人,会在我的面前,会在一个大厅广众之下的学校办公室里,痛哭流涕,这实在是一大新闻,是很少见的。但我丝毫不以为奇,俗话说,人不到伤心不落泪,这个叫李云山的中年男人,内心世界不起了极大的波澜,是不可能失态痛哭的。我非常同情他,从抽屉里拿出面巾纸,递给他,道:“李先生,别激动,别激动,来,擦擦眼泪,有什么心里话,就这么跟我说,说个够,要是还想哭,那就在我这儿放开了哭,哭个痛快!我会坐在这儿,一直好好听着,我会做您最好的朋友!”
在师范大学,我们专业课中有一门就叫心理学,我对这方面学得也挺透的,我知道,要让一个人内心深处的抑郁东西全发散出来,就得让他痛痛快快地说,畅快淋漓地哭,彻彻底底地发泄,这样,对于“患者”是极有好处的。
李云山把眼泪擦净,有些不好意思地跟我说道:“林老师,不好意思……刚才让您见笑了,不过,我的心里真的很痛苦,很难受……”
我点点头,道:“是,我完完全全看得出来,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很真实的,我理解您。”
中年男人李云山稳定了一下情绪,又跟我说道:“林老师,我看得出,您是这样好的一个人,这样渊博睿智,这样地通情达理,这样地能够读懂一个人的心灵……所以我才前来找找您,想和您聊聊,我想我们之间,有过相同的经历,会有共同语言的,您说,我现在应该怎么办呢。”
我知道,又一个很大的人生难题,摆在了我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