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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第 38 章

生父姓孟, 叫孟平云。

距离佟贝贝最后一次见他,已经是两年多前了。

当时孟平云托了人给佟贝贝传话,意思是想认回佟贝贝这个儿子, 原话是叫佟贝贝回家“认祖归宗”。

佟贝贝不干, 也不见孟平云,孟平云便找了过来,把佟贝贝堵在单位门口, 父子俩这才见了一面, 相当不愉快的一面。

自此之后,佟贝贝和孟平云再无联系, 也拉黑了孟平云的号码。

孟平云坚持联系佟贝贝,今年春节的时候还用陌生号码给佟贝贝发过消息, 想要一起吃饭,又被佟贝贝拉黑了。

佟贝贝对孟平云的态度就三个字:不认识。

奈何世界太小,总能遇见——

闵恒正跪那儿虔诚地磕着头求巨财求正桃花呢,一声“贝贝”响起在耳畔。

跪着的闵恒和站在一旁的佟贝贝同时转头看去, 见到的便是孟平云一家——孟平云本人,现在的妻子, 两个女儿。

佟贝贝神色瞬间落下,收回目光, 只当没听见、没看见。

“贝贝。”

孟平云眼看着就要走近,佟贝贝直接转身往外。

闵恒赶紧起身, 趁着孟平云跨过门槛的时候故意挤了过去,挤得孟平云一个趔趄, 差点摔倒。

“这什么人呀?”女孩儿尖锐的嗓音响起。

闵恒撇撇嘴, 低声嘀咕了句“我就这种人”, 走出偏殿, 追上佟贝贝。

追上了,闵恒往后看了一眼,道:“放心,没跟上来。”

佟贝贝抬着手遮在额头上挡太阳,问:“你还拜吗?或者我上车等你?”

闵恒也抬手遮太阳:“不拜了,下次吧,晦气。”

上车走人,两人没直接下山,开去了景区附近的商业街。

车停好,进商业街,两人随便找了个冰沙店坐下。

佟贝贝神色浅淡,垂着目光拿勺子舀冰沙,肉眼可见的心情欠佳。

闵恒哄他:“算了,就当路上看见了狗屎,我们闪开就行了。”

拍了拍佟贝贝的胳膊,安抚道:“别生气。”

佟贝贝:“我没生气,就是不乐意见到他。”

闵恒晃了晃腿:“今天也是巧了。”

闵恒:“哎,你们现在还有联系吗?他给你打电话发消息吗?”

佟贝贝摇头:“没联系。”

闵恒:“那就行。”

但佟贝贝预料到这次碰到后,孟平云又要拿别的号码给他打电话发消息。

果然,当天晚上,一条陌生号码的信息传送了过来。

佟贝贝点开,大段内容,开头写着“贝贝”,末尾标注了“孟”字。

佟贝贝一个字没看,直接删除、号码拉黑。

但佟贝贝没想到他接下来收到了这么一条消息:

【如果你不回复我,我只能联系你现在的丈夫了。】

第二条:【我知道你结婚了。】

佟贝贝攥着手机默默深呼吸,这次没拉黑号码,走进一楼小书房,带上门,拨了个电话过去。

电话很快就通了,那头传来孟平云的声音:“贝贝。”

佟贝贝态度冷硬:“你想说什么?”

孟平云:“我就是想联系上你。”

佟贝贝语气干瘪:“现在联系上了。”

孟平云在电话那头叹...

了口气,说:“别这样,贝贝。”

佟贝贝握着手机,不吭声了。

孟平云:“贝贝,跟爸爸见一面吧。”

佟贝贝态度坚定:“没必要。”他没爸爸。

不待孟平云开口,“我不见你,你打算怎么样?找秦岭?”

孟平云:“我……”

佟贝贝不受胁迫:“你找吧,随你便。”

说完挂了电话,再次拉黑。

“贝贝?”

秦岭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他奇怪人去哪儿了,明明刚刚还在客厅。

佟贝贝调整了下呼吸,神色如常地拉开门,说:“我在这儿。”

晚上,佟贝贝安静地趴在秦岭胸口,微微地出着神。

秦岭搂着他的肩,摩挲着,问:“怎么了?”这么安静?

“困了?”

佟贝贝回过神,闭了闭眼睛,“没什么。”

过了会儿,抬起脖子,看向秦岭,“我想我妈妈了。”

秦岭:“嗯?”

秦岭记忆力不错,还记得自己婚前看过的佟贝贝资料上的内容。

他想起来:“妈妈的忌日是不是快到了?”

佟贝贝点头:“是快到了。”

秦岭在佟贝贝额头上亲了一口,说:“那天我陪你过去。”

“好。”

佟贝贝趴回去,安心地闭上了眼睛。

秦岭是在几天后见到的孟平云。

当时他刚结束一个会,正在会议所在的酒店的餐厅楼层独自用餐。

一个穿着西服、保养得当的中年男人忽然坐到了对面。

秦岭抬了抬眼,没有放下手里正在切的牛排,语气克制而疏离,“抱歉,现在是我的私人时间。如果是公事,可以联系我的助理。”

男人看着秦岭:“我是佟贝贝的父亲。”

秦岭握着刀叉的手顿住,再次抬眼。

孟平云沉静而气场充足,说:“知道秦总很忙,我就借用十分钟。”

刀叉重新切起了牛排,秦岭的态度并没有因此有任何变化。

他淡道:“十分钟太久。”

孟平云:“那就五分钟。”

秦岭非常强势:“你可以在五句话之内说清楚你的来意。”

孟平云沉着道:“我想见见贝贝,他不愿意见我。”

秦岭边吃边听。

孟平云:“你是他的丈夫,想必可以帮忙从中调解劝说一下。”

秦岭平静地提醒道:“2。”

孟平云看着秦岭的目光开始带上审视,眼底也渐渐流露戒备,接着道:“你可以告诉他,他是我的儿子,我的以后都是他的,但佟家的他就别想了,他是一个字儿都不会分到的。”

“他不是小孩子了,应该掂量清楚利弊了。”

秦岭:“4。你还有最后一句。”

孟平云的态度突然软化下来,说:“我知道我当年对不起他妈妈。”

秦岭抬眸,做出“请”的眼神,孟平云起身离开。

秦岭顿时胃口全无。

主要是有点担心贝贝。

他放下刀叉,摸出手机,边喝水边拨电话。

电话很快接通,那头...

传来贝贝的声音:“老公,怎么了?”

秦岭的唇边缓缓浮起笑意:“想问问你吃了没有,现在在哪儿。”

佟贝贝:“啊~我刚吃完,在闵恒的花店。”

秦岭听佟贝贝语气轻快,料想他应该没有遇上不好的事,放心了。

秦岭抬手看看时间,说:“早上的会提前开完了,今天可以早点下班,到时候我去接你,一起吃饭?”

“好啊。去哪儿吃?”

“餐厅吧。”

“我来定?”

“我来吧。”

“好呀。”

秦岭根本没和佟贝贝提孟平云半个字,也没有提及孟平云找他这件事。

秦岭看得很透:有关生父,贝贝几乎没有和他提及过,无论婚前婚后说的都是“生父再婚了,有自己的家庭”“我们没有往来”。

既然是“没有往来”,秦岭不认为自己有必要在贝贝面前提及孟平云,给自己的伴侣找不痛快。

就当没遇见好了,就当什么都没有发生。

时间一晃,八月初。

这日,秦岭起了个大早陪佟贝贝去墓园祭奠。

把一堆东西拎上车,佟贝贝接到佟蕊曦的电话。

他边坐上副驾边听着电话。

佟蕊曦在电话那头道:“我还在出差,今天赶不过去了。”

“小传最近在补课,我就不让他替我过去了。”

“你替我陪你妈妈说说话吧,跟她说,等我出差回来就去看她。”

佟贝贝:“好。”

佟蕊曦在电话那头默了默,说:“等会儿见了你妈别太难过。”

佟贝贝:“好,我知道的。”

挂了电话,佟贝贝的手被秦岭搁在扶手箱上的手握住,两人十指相扣。

秦岭问他:“等会儿会哭吗?”

佟贝贝好笑,怎么一个两个都觉得他会哭。

佟贝贝:“不会的。”

秦岭开着车:“真的?”

佟贝贝:“我去年没有哭,前年也没有哭。我不是哭包。”

秦岭跟他聊着:“那等会儿是你把我介绍给妈妈,还是我自己介绍。”

佟贝贝:“你自己介绍?”

秦岭点头:“可以。”

说着紧了紧和佟贝贝相扣的手。

佟贝贝:“怎么了?”

秦岭偏头看了佟贝贝一眼:“第一次见丈母娘,紧张。”

佟贝贝被逗笑。

结果到了墓园,两人刚把车停好,便看到孟平云从里面走了出来。

佟贝贝的表情当即就变了。

但他没表现出什么,下车、后备箱拿包,就当没看到孟平云,径直往墓园走。

秦岭跟着。

孟平云也看到了他们,不远不近地止步望过来。

佟贝贝和秦岭只留给他两道背影。

佟贝贝走得有些快,秦岭察觉出异样,几步跟上,手搭在了佟贝贝背上。

佟贝贝回头,见到秦岭关切的眼神,摇了摇头:“我没事。”

然而待他们抵达佟梦曦的墓碑前,看到墓前摆着一束百合,佟贝贝的情绪彻底崩了——他脸色发白,双手不可抑止地微微发抖。

“贝贝。”

佟贝贝一声不吭地放下手里的包,咬了咬唇,...

几乎用“抢”的速度,一把抓起墓碑前的百合,转身往外。

秦岭:“贝贝!”

“孟总。”

孟平云的司机坐在主驾,看到了汹汹而来的两道身影,提醒后座的孟平云。

孟平云“嗯”了一声,跟着看向车外。

但见一直不肯见他的佟贝贝带着怒容的快步走来,走近到车前,直接把花往前挡风玻璃上一扔,接着来到车后,伸手就拉把手,连拽了几下,拽得把手咔哒直响。

兼做保镖的司机下车,抬手就要拉开佟贝贝的手,被秦岭先一步挡开。

秦岭警告地抬手指司机,接着转身,抱着情绪奔溃的佟贝贝的肩,将他带离车旁。

后门这时候从里面被推开,孟平云走了出来,佟贝贝的视线越过秦岭的肩,怒目而视,眼眶泛红,几乎是嘶吼了出来:“你有什么资格来?!你来做什么?!谁让你来的!”

“滚——!”

黑色轿车驶离墓园,秦岭抱着情绪几近崩溃的佟贝贝,拍着肩,不停安抚:“好了,没事了,他们走了。”

“别咬嘴唇,别咬。”

“没事了。”

佟贝贝坐在床上,曲腿,胳膊垫在膝盖上,头埋在手臂间。

门外,和佟蕊曦打完电话的秦岭走进屋内。

今天是秦岭认识佟贝贝以来第一次见他失态至此,心疼的同时也很愤怒。

但现在不是他怒的时候,贝贝正伤心,需要人陪,需要人安抚。

秦岭坐到床上,按着佟贝贝,将人拉到了自己怀里抱着,轻轻地抚着背。

佟贝贝闭着眼睛安静地靠在他肩头。

刚刚心里很乱,这会儿好一些了。

但他就是觉得非常难受,不是伤心,而是觉得生气。

秦岭抱着他,把肩膀给他,不停地抚着他的后背,佟贝贝一口气顺过来,渐渐觉得舒服一些了。

他动了动,调整姿势,面对面抱住秦岭,下巴垫在秦岭的肩上。

秦岭由着他,同时紧密地抱住了自己的伴侣。

胸口贴胸口,心跳同步,佟贝贝觉得心安。

好一会儿,佟贝贝闭着眼睛开口道:“我好多了,谢谢。”

现在是下午一点多,从早上回来到这会儿,佟贝贝一口饭没吃、一口水没喝,秦岭问:“起来吃点东西?”

佟贝贝摇摇头,枕着秦岭的肩,眼睛依旧闭着。

秦岭便没说什么,继续抱着他,顺他的后背。

又过了会儿,佟贝贝低声缓缓地说:“我妈生病走的,临终前意识不清了,喊的是他的名字,眼睛也没有闭上。”

“办葬礼的时候,火化前,有老人说这是死不瞑目,最好让我妈咽下最后那口气再走。”

“我去求他,让他去看看我妈妈,就一眼,一眼就行。”

“他不肯。”

佟贝贝蜷曲起身体,往秦岭怀里缩,声音哽咽:“我真是恨透他了。”

秦岭将人紧紧地抱着。

佟贝贝最终什么都没吃,一口水也没喝,就这么蜷缩在秦岭怀里,带着眼角的泪痕,睡着了。

秦岭给他盖好毯子,擦干眼角,心疼坏了。...

他哪儿都没去,就这么坐在卧室的床边,安静地陪着。

晚上,佟贝贝醒了。

一觉醒来,状态好了许多,情绪也收敛住了。

就是睡得有些懵,边撑着胳膊坐起来边疑惑地看了看拉着窗帘的窗户,茫然现在是什么时候。

秦岭推门进来:“醒了?”

佟贝贝坐起身,靠着床头,揉了揉浮肿的眼睛,问:“几点了。”

秦岭:“七点多。”

佟贝贝:睡了这么久吗?

他神情还是木的,人还没有回神,下意识就掀开了腿上的毯子。

秦岭坐到他面前,直视着他,柔声问:“饿吗?”

佟贝贝点点头。

秦岭:“别起来了,我把饭端进来。”

端到面前,秦岭还不要佟贝贝动手,直接拿勺子喂他吃。

吃着吃着,佟贝贝回过神:“我自己来吧。”

秦岭避开他伸过来的手:“我来。”

佟贝贝又吃了几口,眨眨眼,问:“你今天没去公司吗?”

秦岭边喂边道:“李蒙下午来过。”

佟贝贝嚼着嘴里的饭菜,点点头。

一顿饭安静吃完,佟贝贝算是彻底“满血复活”了。

他要下床上厕所,结果刚上完卫生间回卧室,秦岭从主卧的浴室出来,拿着冒着白烟的热毛巾就给他额头脸颊下巴一通擦,擦完脸擦手,擦完左手擦右手。

佟贝贝宛若残障人士般地坐在床边,等秦岭擦完,他茫然地问:“我怎么了?”

看手看脚,还在啊。

秦岭把毛巾放回浴室,走出来:“没怎么,我照顾你。”

佟贝贝轻声说:“我好好的呀。”

秦岭站定到他面前,弯腰,双手按住佟贝贝的肩,平视,神色认真:“你确定?”

佟贝贝默默回视了几秒,错开目光:好吧,不算好。

秦岭抱住佟贝贝,拍拍他的后背:“没事,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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