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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7章 第 277 章

林恩动作时而紧绷时而放松。

宫理轻笑道:“……其实我当时把你的手甲,当成了刀。我其实有点绝望的,觉得自己死在修道院也没有人记得,也没有人会帮我。”

林恩抬起头,他跪在床垫上,大概是到西泽胸膛的高度,碧绿色的眼睛看着他。白色毛巾还盖在他头发上。

宫理义手伸手摸向他下颌,手指有些暧|昧地摩挲着,轻声道:“我差点以为我要死了。啊……林恩,你胡茬有些扎人了。”

林恩呆呆地抬起手摸了一下自己的下巴,又去摸了一下宫理的下巴。

刚刚是宫理仰头靠在他坚硬的盔甲上,现在则是林恩仰头靠在她柔软的法袍上,

碧绿色的瞳孔里只有迷茫与柔软。

宫理微微低下头:“抱歉。你应该是玛姆那边的人吧,但我的命现在被捏在希利尔手中,我也……身不由己。我也很迷茫。”

真可惜。林恩再生能力太强了,否则她一定会掰断他的脖子。

林恩看着她,粗粝的手指攀上了她的手腕,这是绝无仅有的林恩主动触碰别人的时候,宫理能感受到他指腹的厚茧。

“教廷骑士到底是个什么立场呢?我该怎么做才能保住自己呢……我好像能接触到主,却又对自己实际的生活束手无策啊。”宫理微微弯下身子,下巴尖几乎要放在林恩的头顶,但始终隔着一点点距离。

林恩眼睛像蒙尘与划痕的绿宝石:“……我不知道。”

他心中所有的想法,包括对于宫理身份越来越笃定的信仰与越来越扩大的怀疑,最终只变成了这句“我不知道。”

但林恩又忍不住道:“不要靠近希利尔。也不要靠近玛姆。你就是你。许多救世主,都被押送到了渊前修道院。你帮谁,都会没命的。”

宫理一愣。

许多“救世主”都在渊前修道院,是包括绘派、献派的救世主吗?玛姆将这些强大但又被控制的“救世主”都汇聚在一起,是为了要向方体发起袭击吗?

宫理垂眸道:“是吗?你的血顺着沟渠流向地下,也是为了给绘派的救世主吗?那夺去我四肢的献天使,也就在我们脚下的深渊中吗?”

林恩半晌后点了点头。

宫理:“……如果可以,我真的想再见到献天使一次啊。”

林恩又摇摇头:“它们都在很深处。”

看来之前希利尔从深渊的电梯中更往下层,就是去见那些被“关押”的救世主的。

宫理忽然隐约感觉到了——她之前苦思冥想的,希利尔为自己赋予神性、成为主的瞬间有了答案。

这些“救世主”被汇集到修道院,正是希利尔的机会,他只要将这些本质只会作乱的各个教派“救世主”释放到城市中,然后在万城遍布混乱与死亡的时候,从天而降轻易杀了这些“救世主”,就可以立刻揭露玛姆的所作所为,并自封为更高阶位的“主”了!

宫理越想越觉得有这个可能性,她没有证据,也没捕捉到希利尔会这么做的征兆。

但太合理了。

宫理心脏剧烈跳起来,林恩看着她的脸色,忽然道:“你心跳的很快。”

宫理看着他,平复着心跳:“是啊。我在为自己未来的命运胆战心惊。”

在他过长的脏金色头发遮挡的视野里,西泽露出看起来很年轻的笑容:“我也不知道。我们作为主的仆从,或许只能顺从地走向命运,那么……祈祷吧。”

林恩发愣着,看着西泽将手肘搭在他赤|裸的肩膀上,林恩像个修女一样盖着白色的毛巾。西泽的双手在他头顶交握着,他习惯性挂在手腕上的黑曜石十字架串珠垂在他额头上,十字架贴在他眉间。

西泽的下巴似乎抵在了他发间,隔着毛巾,随着他的说话声一起颤动:“跟我一起祈祷吧,林恩。”

林恩只觉得恍惚起来,他所生活得好似极其无趣,除了生存需求毫无意义的小房间,变得层次丰富起来。

阳光暖融融,声音回荡着,像是……像是绘派教堂那些绘画中丰富的笔触。

西泽看他没有反应,道:“手给我。”

林恩浑浑噩噩的抬起手来。

左右有些区别的义手,抓住了他的手腕,将他的手合拢起来,靠在他眉心处:“林恩,你要向哪个主祈祷呢?绘派,还是姐妹会?你要拿着你那个被熔掉的十字架吗?”

林恩听到自己的声音沙哑而软弱:“……我不知道。”

西泽轻笑起来:“那就向我的主祈祷吧。如果是我们一起祈祷的话,主会看到我们的迷茫,会给我们指出一条明路。不属于任何权谋与野心,争夺与欲|望的路。闭上眼睛。”

宫理每一句话,都在强调“我们”。

林恩似乎也嘴唇翕动,重复了“我们”这个词。

林恩闭上眼睛,但阳光洒在房间中,他视野里是红色的,是他眼皮中的毛细血管的颜色。光是暖和的,照射在他冷水半干的胸膛上。

林恩不知为何,这种又危险又像是被他环抱的姿势,让他感觉到某种漂浮着的安全感,昏昏欲睡,放下一切……

当年,玛姆的精神世界的羊水强行孕育了他们这些“手下”,他只感觉到湿冷、窥视与血肉相连。此刻更像是某种孕育,是温柔,是放掉一切欲|望,是寻回童真的眼睛。

他缓缓闭上眼睛,听到宫理口中念诵着她听不懂的言语,让他昏昏欲睡又由衷虔诚,远处修道院的钟声鸣响,仿佛要精神脱离开躯体,与西泽在这安静的白色小房间内交融。

他感觉自己在颤抖,他很想转过身去抱住他,就像是要被领养的孩子紧紧抓着神父的衣衫。而西泽环抱着他肩膀,抓着他祈祷而交握的双手,直到那喃喃的遥远的诵念结束。

西泽开始了长久的沉默。

林恩忍不住睁开眼来,眼前是他床头挂着的小十字架,但他更想看到西泽。他仰起头来,后脑抵在西泽胸膛处,看着他灰蓝色的眼睛。

西泽低下头来,亲吻了一下他的额头。

这种亲吻,就像是教|徒亲吻神父的戒指一样,像是天主教|徒亲吻祝福的孩童一样,林恩却觉得自己跪不稳,西泽轻声道:“阿门。”

林恩:“……啊。”

他恍恍惚惚地,一直到西泽离开他的住所,他还呆呆跪在小十字架前,头上盖着白色毛巾。

两只手用力交握着,指节失去血色,僵硬的仿佛难以将严丝合缝的十指掰开。

宫理一直走出林恩那座石头小楼的花园,才松了一口气。天知道她刚刚为了编那些看起来神秘的经文,甚至从混进霓国语歌词,到用方言念麦片的广告词了。再让她编,她也编不下去了,觉得也差不多了才说阿门。

林恩一直没有反应,宫理也不确定他到底有没有注意到血手印被擦掉了,但至少他没拧断她的脖子。

宫理走出花园,快步往自己住所走去。

修道院内对她的态度已经彻底分为了两派,一派是敬而远之,连她走近一些都会如同见到瘟神般让开,更别说跟他说话;另一派则是对他态度狂热,目光一直追随着,主动微笑着要与他问礼。

路上甚至还有为教士热情道:“西泽主教,您上次骑回来的那辆摩托车,我们已经修理改装好了,就放在您住所后面的车棚里。”

宫理:“啊。那是我犯戒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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