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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七十六只龙崽

两年前——

十五岁的绵绵跟随老师去M国开画展。

同样那一年,也是沈谬彻底将噩梦中所有的悲苦和黑暗全部粉碎的时间。

当初严辉山为了逃脱警方抓捕逃亡D国,但他并没有和国内断绝所有的联系,而是一直在追查自己暴露的原因。

因为他所有的部署,不可见人的交易,还有很多很多只会是他一个人知道的秘密,全部都被警方破获。

如果不是因为逃得快,他现在大概已经在华夏被判了死刑。

但是严辉山花了好几年的时间,在D国投入某位更大犯罪集团头目的脚下,极尽耻辱,摸爬滚打才终于站稳脚跟。

他这种人,报复心强到了极点,又开始一一查验当年涉事的所有人,最终他得知了一个关键的消息。

当初警方之所以能够迅速找到绑架地点,是因为一个骑虎跑来的小女孩。

虽然那份消息在当年的第二天就被全面封锁,但是严辉山还是查出了一些蛛丝马迹,比如那个小女孩的爷爷,首都江家的掌权者,在那天与督导组的某位领导通过电话。

虽然不知道对方是怎么做到这一切的,但是严辉山还是锁定了报复的第一个目标。

他们这些亡命之徒,才不管什么豪门世家,更别提,江家虽然势大,可对方世世代代都走的白道,势力也都盘踞国内。

于是,十五岁少女的照片,钉在了严辉山房间内的墙上,接着,被一刀一刀划成碎片。

很久以后,那张照片的碎片并没有被像垃圾一样地被丢掉。而是被一位年轻的天才钢琴家珍惜地收了起来。

指腹轻轻抚摸着残破的照片,漂亮的蓝眸倒映出少女尚显稚嫩的眉眼,于是,钢琴家的计划被迫提前。

那场噩梦中,沈谬从十三岁到二十八岁,都挣扎在恶鬼横行的犯罪集团中。而如今,他从十四岁到二十四岁,周旋在几大跨国的巨型犯罪集团的阴影地带,谨慎而悄无声息地,积蓄着力量,也为噩梦中那个形同异鬼的自己,复仇,赎罪。

最重要的,他要斩除所有的,可能对小孩产生威胁的一切可能。

这一次,沈谬想要将所有污秽的,肮脏的东西,全部除尽,然后干干净净地回去见她。

那年凌晨,小孩抱着满怀的红色嫁妆来,说想要永远永远和他在一起。那一瞬间,沈谬产生了不过不顾放弃一切,就那样留在她身边的念头,像燎原的野火一样迎风疯长。

可是不行。

那份道歉,几乎耗尽了沈谬所有的力气,甚至好像,连生命都被抽取了。

后来,小孩哭着大喊,

【沈谬,你再也不是,龙龙的宝贝了!!!】

“......”

那年凌晨,十三岁的少年红着眼,抑制住疯狂想要去追她,甚至放弃所有哭着求她的念头,然后强迫自己,一步一步颤抖地走上了离开的飞机。

少年蜷缩着,一遍又一遍告诉自己,就像是对溺水的绝望者催眠:

【......没关系。】

【不是宝贝......也没关系。】

本来能够得到那样美好的珍视,就已经是亿万分之一的可能性。

所以未来的每一分每一秒,江绵绵是沈谬挚爱的珍宝,是他要心心念念,不顾一切要守护的存在。

后来,少年重新回到母亲的故国,足尖踏在那片土地的刹那,沈谬就知道,他的四周都是密密织就的蛛网,四面八方,都蛰伏着残忍恐怖的凶兽,下面是尸骸累累的深渊。

而沈谬,安静而谨慎地踩在中间,只要稍不注意,他就会被吃掉,或者若是走错一步,一脚踩空,就坠落,摔得粉身碎骨。

好在,这么多年...

,他每一步都走得很好。

只是最后一步的时候,他看见了小孩破碎的照片,于是稍稍急了一点。

因为就急了那么一点点,沈谬后心便炸开了刺目的血花。

——是子弹。

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个电话,是打给国内的陈远。

沈谬有一个单子,上面罗列了给小孩准备的礼物。每年的儿童节,中秋节,元旦节,新年礼物,还有她的生日,持续到未来很多很多年。

他会每次提前一年精心准备好,然后交给陈远帮忙转交,虽然.......每次江绵绵都不看。

但是那天,沈谬打给陈远的电话,却是告诉他,如果自己死了,以后那些东西不用再送了,但一定要去送今年的新年礼物。因为里面有未来,小孩他们家可能会遇到的难事。

沈彦林在D国实际上做了不少脏事,还与某些犯罪集团的人扯上了说不清楚的关系。沈谬的母亲,只是其中一位受害者。

而后来,江家也被牵涉其中。所以,沈谬这次要斩断所有的,可能威胁到她的,哪怕一点点微小的因素。

那份新年礼物里面其实,还有一封信,或者也算是遗嘱。

所以那年,沈谬失约没有回去,但好在,他没有死,所有的计划也顺利收尾。几大巨型犯罪集团全部被警方连根拔起,而严辉山也被顺利引渡回国,判了死刑。

只是他的伤太重,养了两年,写了很多关于她的曲子,顺便抽空,吞并了沈家在D国的产业。

终于妥贴地处理好一切,才回来。

只是沈谬想过江绵绵会冷着他,会骂他,或许还会打他,但却从来没想过会被少女压在小隔间里,撕碎了衬衫。

自从有记忆起,除了医生,他还没有在谁面前裸露过上半身。更别提,是这种强制又羞耻的姿势。

而且,这个储物间完全不隔音,哪怕沈谬听力不如常人,也能听见外面人热烈的谈论,甚至隐隐约约地,他还能听见自己的名字。

莫大的羞耻感涌上心头,可沈谬还是顾忌着,只能发出一点点压抑的警告。

“江绵绵!你......”

后面未尽的话语因为她的触碰而倏然消失。

少女柔软而温热的指腹贴上了他的后颈,从脊柱线描摹着,缓缓滑下去,最终停留在触目惊心的伤疤的边缘,不敢靠近。

人类的身体最脆弱了,绵绵知道,这样的伤口,这样致命的位置,很难活下来。

看伤口的模样,像是这两年才留下的。刚好,也是沈谬没回来的两年。

原来,不是不想回来,是回不来。

她原本以为,漂亮的宝石离开自己后,会受到万众瞩目,会被很多很多人喜欢着,会闪闪发光。

但是现在,绵绵才发现,被她丢掉的宝石,并没有被人好好对待。甚至于,在她没有看见的角落,漂亮的宝石还被人砸出了特别特别刺目的裂纹。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绵绵当初,哪怕是折断他的手脚,哪怕像妈妈说的那样,折断漂亮小鸟儿的翅膀,关在笼子里,都不会让他走的。

龙曾经珍视的宝石,哪怕被丢掉,也不是人类可以肆意蹂/躏践踏的。

当初哪怕绵绵最生气最愤怒的时候,也只是将少年推到而已。

少女感受到胸口燃烧起来的愤怒,甚至连带着整个空间里的温度都开始攀升。

她的喉咙微微颤抖,几乎是将这三个字从齿间挤出来。

“谁做的?”

男人沉默片刻,只说,

“......绵绵,都过去了。”

砰!

膝盖弯一痛,沈谬...

单膝跪在地上,他被少女抓住了头发,转过来,被迫用一种艰难的姿势望着她。

“沈谬,这就是你想要的?”

她眼眶微微发红,像是恼怒,又像是难过到了极点。

“这就是你当初不顾一切地,拼命要逃离我,拼命想要奔赴的未来?”

或许是因为幼年黑暗的所有,再加上噩梦中血淋淋如同炼狱般的回忆,沈谬最讨厌被威胁的,也最讨厌被人逼迫着折弯脊骨。

他总是冷傲又尖锐的,像一株生长在雪原断崖上的琼枝,要么折断坠落,要么在冰天雪地里孑孑独立。

但是此刻,被少女以这样几近羞辱的行为对待,沈谬却没有任何要反抗的意思。男人细长浓密的睫毛垂了下来,晕染出一片淡淡的阴影。

头顶的灯泡微微晃动着,暗淡的光缝隙里生长,被钢琴家金色的碎发裁剪成斑驳的光影,投影在低垂的蓝眸里,晕开破碎而迷离的辉泽。

那里面似乎有什么激烈的情绪在碰撞,像一块濒临破碎的蓝宝石。

“.......不是。”

或许是这两年养伤的缘故,他的唇色比起以前,总是薄淡得厉害,唯有左侧的唇角,因为刚才抵在门上摩擦的缘故,晕染出一片淡淡的红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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