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叶障目,不见泰山。
盛川以前把利益放在第一位,所以感情和良心就得靠后了,看不见别的东西,现在拿掉了那片叶子,他似乎终于可以正视自己的心。
他们牵扯了两世的感情,远比旁人想的要深得多,也要复杂的多,哪怕凉薄如盛川,也无法完全割舍,只是从前不愿意承认罢了。
他想,他大概是喜欢沈郁的……
沈郁是盛川这辈子上辈子第一个亲密接触的人,哪怕是为了利益,所有的耐心与包容都给了他,所有的宠爱也都给了他,是彼此间最为特殊的存在。
大部分的恶果都是沈润一手造成,但最深的伤害只有最在意的人才能留下,是盛川亲手把沈郁一点点变成了现在这幅样子。
烈阳般骄纵张狂的少年,被硬生生拽下了深渊。
沈郁不懂盛川的感情,因为后者太过内敛,不曾向他吐露过只言片语,他甚至认为盛川留在自己身边的原因,仅仅只是因为外间拦路的保镖,仅仅是因为自己的强留。
盛川说要照顾沈郁是真的,在沈老爷子的墓前这么说,只是想让他知道自己没撒谎。
盛川这一辈子,骗什么都好,却骗不过鬼神,也骗不过死人。
咸咸的海风迎面吹来,裹挟着夕阳最后一点温度,盛川就那么懒洋洋的倚着车身,笑看着沈郁,又问了一遍:“怎么样,要不要跟我回家卖橘子?”
沈郁打死也没想到盛川回老家就是为了卖橘子,闻言呼吸一窒,好半晌都没说出来话,盛川饶有耐性的看着他:“不说话我就当你同意了?”
沈郁立刻抬眼,语气不善:“谁同意了?”
盛川摊手:“那你就是不同意?”
沈郁想也不想的反驳道:“谁说我不同意了?”
盛川笑了笑,拉开车门坐上车:“你同意了我也不带你。”
沈郁见状绕到另一边坐上副驾驶,然后咣一声带上车门,拧眉问道:“凭什么不带我?”
无理取闹。
盛川把车倒了个方向,驶上公路,半真半假的和他掰扯道理:“你家是卖房子的,我家是卖橘子的,八竿子打不着。”
他说完这句话,自己都想笑。
沈郁冷哼一声,看着平平静静,但如果是只毛茸茸的动物,现在已经炸毛了,就等着人去哄,盛川也果然去哄了,似笑非笑的道:“八竿子打不着,现在也打着了,你说是不是?”
沈郁故意偏头避开他的视线,看向车窗外不断推移变幻的海平线,一言不发,那些景物清晰倒映在他眼中,似乎驱散了一些阴霾。
他闭了闭眼,不知道为什么没吭声,直到那片海已经被车遥遥甩在身后,逐渐远去,才忽而说了一句话:“别骗我……”
这句话他说过很多次,多到自己都已经数不清了,但盛川还是没能做到,骗了他一次又一次。
盛川闻言下意识看向他,不自觉放缓了车速,想起了以前的一些事,有些出神,反应过来,揉了揉沈郁的头:“骗你我是小狗。”
沈郁斜睨着他,对这个答案并不满意。
盛川笑着道:“以后再骗你,就罚我被你关一辈子,怎么样?”
沈郁闻言这才收回视线,似乎终于满意了些许,然后不情不愿说了一个字:“卖。”
盛川眼皮子一跳:“卖什么?”
沈郁皱眉:“卖橘子!”
真烦。
但凡做生意的,有哪个不想挣大钱,成叔以前虽然没想那么多,但经过盛川那么一提点,心里也有了些念头,跟盛江河合计了一个晚上,把手上所有能活动的钱全都凑到了一起,当做初步投资。
盛川和广告公司的设计人员定下时间,刚好赶在橘子丰收的时候回到了老家,哦,还有沈郁,堂堂沈氏的掌权人忽然执意下乡来到穷山沟沟里看橘子,这事儿也挺人间疑惑的。
设计人员正在果园里忙着拍摄广告片和宣传片,盛川则负责和他们沟通效果,见没什么问题后,就站到了一边,沈郁穿着一身黑色休闲服,头带棒球帽,懒洋洋靠在一颗橘子树底下,左右看了几圈,像是从来没来过这种地方,看见个蚂蚱都能稀奇半天。
虽然这么说不太合适,但盛川莫名感觉他像个傻子,走到沈郁身边,顺手从树上摘了个橘子,剥皮递给他,似笑非笑的道:“尝尝。”
沈郁刚才就想吃了,不过没好意思摘,见状接过来吃了一瓣,酸酸甜甜的,水分也充足,盛川又从高枝子上摘了几个下来:“这棵树向阳,顶上的更甜。”
他难得没穿衬衫西服,书卷气仍在,只是相比较而言,更像一个阳光小伙,衣角都带着晴空明媚的味道。
沈郁看了他一眼,挑眉道:“你再摘就没东西卖了。”
盛川用手撑着树干,阳光透过枝叶缝隙倾洒下来,在他后背落下大小不一的光斑,从这个姿势看过去,他像是把沈郁圈进了怀里,浅色的眼睛藏着温润的笑意:“先紧着你吃,吃不完的再卖出去。”
沈郁别别扭扭的移开视线,嘁了一声:“谁稀罕。”
盛川看向他手里的橘子:“不稀罕你还给我。”
沈郁三两下把橘子吃完,然后把一堆橘子皮塞到他手心里,漫不经心道:“还给你,拿走。”
让人气的牙痒痒。
盛川看着手里的一堆橘子皮,后知后觉的想到,这些好像还能做陈皮,当然,这不是重点。
沈郁站的地方很偏僻,他只看盛川皮笑肉不笑的模样,就能猜到对方想收拾自己,转身想溜,却被对方眼疾手快一把拉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