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导是个很严格的导演, 这个严格，并不是指他的性格。事实上，离开镜头, 私底下的闻征, 甚至算得上是一个和蔼可亲的老人。

严格是工作限定。

他说过, 他要对自己的作品负责。

之前听说他想试试拍一部爱情电影，他的老朋友，金牌编剧林松文特意为他写了《长相思》这个剧本。

据林松文所言, 他还特意照顾到了老友，并没有写太过纠葛复杂的感情，甚至里面还加入了闻征最擅长的大场景权谋，方便闻征练手。

但就是这么一个“简单”的剧本，闻征硬生生拖了两年多。

他没找到合心意的主演。

直到那天看到那个新闻, 纪泽和白青崖站在一起。

年轻的大男孩绷着脸，侧头关切地看向对方，而被他关心的女孩子，恰好在这一刻专注地望着自己的救命恩人。

一个短短不足两秒的对视，或许连两个当事人都没有在意, 但是闻征在那一刻被触动了。

他辗转找到了两人的联系方式，亲自给两人打了电话。

*

春日, 雍都一群王孙公子相约出游踏青。

城门外，马蹄飞奔，惊得不少路人回头, 见马背上是一群金冠玉带的少年公子，意气风发。

路边, 有结伴出游的年轻女郎望着这群王孙公子, 目光痴痴。

“前头那位穿天青色的公子是哪家的？”一粉衣女郎红着脸蛋询问。

旁边女伴看了她一眼, 露出一个了然的笑：“每一位来雍州女郎，只要见到他，总会问出这样的话。”

她告诉这位刚来雍州的表妹，那是苏丞相和庆阳郡主家的小公子，苏玉堂。

她看了怅然若失的表妹一眼，悄悄摇头。

且不说家世如何，京城几家权贵都知道，苏小公子和陛下的三公主青梅竹马，郎才女貌，十分般配，只是夏朝女子成婚晚，受宠的宗室女更是乐意在家中多留几年，才没有急着定亲而已。

“我知道一个好去处，那里人少，满山桃花十分漂亮。”苏玉堂策马跑在前面，回头对着自己的朋友们笑道。

跟在后面的蓝袍公子抱怨道：“你这马儿太快了，我身下可是正宗的大宛良驹，跟你比就没赢过。”

另一位紫衣公子笑叹：“谁不知道苏将军疼爱玉堂这个弟弟，苏将军送给玉堂的马，能是你我的马能比的？”

他们嘴里的苏将军，是苏玉堂的长兄。

苏玉堂得意一笑：“我大哥疼我，你们羡慕不来！”

“卡！”

几人拉住缰绳，马儿长鸣一声，止住脚步。

特训过后，整个剧组的主演们人人都学会了骑马，尤其几个主演，不止要会骑，还要姿态漂亮。

闻导细细看了好几遍，才喊道：“苏玉堂！表情再放开一点！你是一个备受宠爱意气风发的王孙公子，笑就要畅快恣意的笑，你太收着了。”

“得意！得意知道吗？你在炫耀你有，而别人没有的东西！”

...

“表情嚣张一点，重来一遍！”

拍电影的时候，闻导习惯喊角色名字。

旁边几个演员都笑了，纷纷看向纪泽：“纪老师，再嚣张一点啊！”

闻征本来以为，这是最好拍的片段了。

纪泽的家世现在人人都知道，正儿八经豪门大少爷，年纪也不大，演这种神采飞扬的角色，不应该本色出演手到擒来吗？

也就是拍电影，尤其是大制作电影，能不计成本这么一个镜头一个细节地抠，导演手把手一点一点地教。厉害的导演甚至可以去引导演员的情绪，带他入戏。

要么说总是看到，某某演员演技生涯巅峰都贡献在了某某电影里这种话。

重新准备开始，闻征一回头，就看到了一直跟在自己身边的纪青玉。

纪泽说得没错，这孩子真不是一般的乖。

自从开始拍摄起，她就跟在一边，多数时候都是跟在他这个导演旁边，不哭也不闹，一脸认真地看着演员们拍摄。

此刻，她就是这么个认真的表情，小小一个，别提多可爱。

闻征忍不住笑了起来：“你看得懂吗？会不会觉得无聊？”

纪青玉摇头：“不无聊。”

她眼睛里亮晶晶的：“骑马好帅呀！小泽真好看！”是里面最帅的！

闻征闻言乐了，拿起小喇叭喊道：“纪泽，小青玉都夸你帅气了，争取下一条一次过，好么？”

纪泽坐在马背上，朝着导演那边看过来。

小姑奶奶冲他挥手，大声喊道：“小泽，加油！”

程傲站在一边，摸下巴羡慕不已：“下次我把鹿鸣也带过来给我加油怎么样？”

他的助理站在旁边，忍着笑：“鹿鸣怕是待不了三天就要吵着回家。”

不是哪个小孩子都能忍受这种环境和重复拍摄的“无趣”的。

纪泽这边，和他一起骑马的几个年轻演员都是一脸被可爱到的样子：

“小青玉真的好可爱！”

“我怎么没有这么一个小姑奶奶呢？这么可爱 ，就算当孙子我也认了。”

“每次看别人家的孩子，都是想结婚的一天。”

“……”

纪泽坐在人群中间，心里不可避免地显露出一丝得意来。

“对！就是这个表情！”

闻导大喊：“就是这个表情！再放开一点，就这样！”

纪泽一愣。

他刚刚一边在听旁边人说话，一边琢磨着闻导说的“表情放开点”，不知不觉，就把心里想的带到了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