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尚厉声喝道:“锦衣卫奉旨搜查犯人,还不速速让路!”
“你说搜查就搜查?有文书吗?”领头的太监不甘示弱道,“ 风仪宫没有什么犯人,若是锦衣卫冲撞了娘娘凤驾,你们担当得起责任吗?”
“你——”孔尚半抽出绣春刀,正准备硬上,却被沈大人一个手势阻止了。
沈青琢微微一笑,温声道:“这位公公,锦衣卫也是奉圣上之命办差,劳烦公公向娴妃娘娘通报一声。”
那太监看了一眼他腰间挂的金牌,嚣张的神色有所收敛,“大人请稍等。”
“呸!给他们脸了!”孔尚“啐”了一声,“这么嚣张,最好不要被我们搜出点什么来。”
沈青琢但笑不语。
片刻后,三皇子萧弘曜走出来,英眉微皱,“沈大人,这是何意?”
“三殿下。”沈青琢拱手行礼,“锦衣卫奉圣上之命,搜查杀害潘厂公的凶手。”
萧弘曜面色不变:“那沈大人可找错地方了,凶手不可能藏在风仪宫。”
“例行搜查而已,三殿下不必紧张。”沈青琢直起腰身,淡淡笑道,“还请三殿下,行个方便。”
萧弘曜目光微沉,打量了他好几眼,最终侧身让步,“请——”
沈青琢做了个手势,孔尚便带着锦衣卫涌入殿门,训练有素地四散开搜查。
萧弘曜站在镇抚大人身侧,貌似随口问道:“沈大人,潘崇一案,可有新的进展?”
“此乃北镇抚司机密,恕卑职不能告知。”沈青琢抱歉地看了他一眼。
“无碍。”萧弘曜大方一笑,又问道,“那今日,沈大人第一个搜查的便是风仪宫吗?这总能说吧?”
沈青琢摇头:“并非如此。”
萧弘曜不露声色地引导:“难道沈大人是随机搜查?”
“自然不是。”沈青琢下意识...
摇头,“风仪宫挨着东宫,方便锦衣卫一道搜查罢了。”
萧弘曜瞬间抓住了关键词,立即追问道:“东宫?为何第一个搜查东宫?”
沈青琢:“那杀人的宫女就出自——”
尾音戛然而止,沈大人自知失言,迅速岔开话题道:“对了,卑职要提前恭喜三殿下了。”
萧弘曜眯了眯眼:“沈大人何出此言?”
沈青琢:“卑职昨日听闻,圣上有意为三殿下封王赐地。”
闻言,萧弘曜表情微微一僵。
依照大雍皇室的惯例,皇子们自幼和母妃一同住在皇宫里,除了太子之外,年满十八岁的皇子就会被外放到封地就藩,只有极少数的皇子可以留在盛京。
比如大皇子,光熹帝怜悯他体弱多病,便在盛京开了王府让其居住,而二皇子是太子储君,自然一直居住在东宫。再往后,便是三皇子萧弘曜了。
萧弘曜前年便满了十八岁,但光熹帝迟迟没有提出分地封王,就这么将剩下的几个儿子养在皇宫里。
而一旦皇子们就藩建王府,此后若是没有皇帝的召见,便不能轻易离开自己的封地。这也意味着,三皇子封王后就必须放弃经营许久的朝中人脉,失去竞争皇储的资格。
除非他在封地上发展出自己的势力,再一路打回盛京,但这也势必要背负上弑君篡位的罪名。
果不其然,萧弘曜脸上不见一丝喜色,沉声问道:“沈大人此话当真?父皇的确亲口这样说了?”
“这……”沈青琢迟疑了一下。
萧弘曜:“沈大人但说无妨,本殿下左耳进,右耳出。”
沈青琢压低嗓音回道:“昨儿内阁次辅曹大人与圣上提的,说是三殿下年岁已至,却一直住在宫中不前往封地,不符合礼制。”
萧弘曜勉强扯了扯唇角:“原来如此。”
“卑职也是无意中听见的,一时不慎说漏了嘴,还请殿下过耳即忘。”沈青琢拱手作揖,“圣上若是有了主意,定会第一时间通知殿下。”
短短两句话之内,萧弘曜已重新挂上风度翩翩的笑容,“沈大人放心,本殿下今日就当没听过。”
沈青琢微一颔首。
此时,孔尚自殿内走出来,回禀道:“大人,没有搜查到犯人。”
“那是自然的,风仪宫怎么会窝藏犯人呢?”沈青琢淡淡命令道,“让兄弟们撤了吧。”
“是,大人。”孔尚转身,高喝道,“撤!”
带刀锦衣卫立即整齐划一地撤离风仪宫。
沈青琢再度拱手,客客气气道:“今日惊扰了娘娘和殿下,改日卑职再登门,亲自给殿下赔罪。”
萧弘曜笑道:“沈大人客气了,慢走不送。”
目送那道端方又绰约的背影离开,萧弘曜的表情倏然转为阴沉。
他快步往中殿走,踏进殿门时唤了一声:“母妃。”
“人走了?”娴妃半躺在贵妃榻上假寐,两旁跪着打扇的婢女。
“走了。”萧弘曜在案桌旁落座,喝了一口冷茶,面色依旧很难看。
“怎么了?”娴妃看了儿子一眼,开口道,“这沈青琢倒是个妙人儿,如今在皇上面前风头正盛,又同时掌管着锦衣卫和北镇抚司,身上却瞧不出一丁点的傲气。”
萧弘曜:“正因如此,母妃不觉得他可怕吗?”
“他若...
是我们的敌人,自然值得提防。”娴妃莞尔一笑,意味深长道,“但眼下,我们大可以利用他,来对付东宫。”
“东宫?”萧弘曜捏紧了手中的茶盏,示意那两个婢女退下,这才道,“方才沈青琢无意中说漏嘴,曹仁在父皇面前进言,怂恿父皇尽快将儿臣外放至封地。”
“什么?”娴妃躺不住了,口中骂道,“曹仁这个老匹夫!”
“看来,东宫憋不住要对我们下手了。”萧弘曜将茶盏重重放至桌上,“母妃,我忍气吞声这么多年,难道只是为了一个小小封地吗?”
娴妃冷哼道:“这就想将你赶出宫去?做梦!”
萧弘曜冷笑一声:“二皇兄对我动手之前,也不先擦干净自己的屁股。”
娴妃惊喜道:“难道我儿已抓住太子的把柄?”
“有没有抓住东宫的把柄不重要。”萧弘曜面无表情道,“既然锦衣卫抓不住犯人,儿臣便想办法造出证据,给东宫坐实了杀人灭口的名头。”
***
风仪宫正密谋之时,沈青琢带领锦衣卫去到了长乐宫。
他一出现在殿门口,守门的小太监张口就喊道:“沈公子!您来啦!”
“大胆!”孔尚低喝一声,“你这小太监,与沈大人套什么近乎?”
这小太监哪儿见过这阵仗,吓得结结巴巴道:“奴、奴婢不敢……”
“行了,孔千户,你别走到哪儿都吓唬人啊。”沈青琢笑着骂了一句,算是给小太监解围。
孔尚往后退一步,讪讪回道:“是,大人。”
沈青琢下颌微抬,示意他:“你带人进去搜吧,按规矩办事,不必有所顾忌。”
然而下一刻,得到消息的萧慎正好大步踏出殿门。
“先——”他下意识唤道,却在触及先生似笑非笑的眼神时,瞬间又改了口,“沈大人。”
似乎是觉得这个称呼很新鲜,萧慎又叫了一声:“不知沈大人大驾光临,所为何事?”
“奉圣上之命,搜查犯人。”沈青琢慵懒地捞起腰间的金牌,展示给他看,“七殿下,行个方便?”
他身着飞鱼服,腰配绣春刀,身后站着两排威风凛凛的带刀锦衣卫,尽管沈大人弱柳扶风,玉面含笑,整座皇宫中却无一人敢轻视他。
这是萧慎第一次见先生作为锦衣卫的头儿,执行公务时的状态,明明还是他熟悉的模样,气质却与私下里截然不同。
怎么说呢,让他很想当众……
冒犯一下?
他暗自磨了磨后槽牙,故意放缓语速,挑衅道:“若是本殿下,不行这个方便呢?”
沈大人面上笑容不变,但那笑意并未到达微微上翘的桃花眼底。他嗓音温柔轻慢,却莫名裹挟一股锋锐的杀气,“那七殿下,可就不要怪锦衣卫不客气了。”
话音刚落,身后站的两排锦衣卫,齐刷刷地抽出腰间挂配的绣春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