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母,我是不是太笨手笨脚了?”他忐忑不安地看向太后。
太后笑道:“你常年待在冷宫,青琢已将你教得很好了。”
“先生么……”提到沈青琢,他不自觉撇了撇嘴。
“怎么,先生对你不好?”太后敏锐地捕捉到他的表情,关心道。
“就……经常罚我呀。”萧慎含糊地抱怨了一句,又亲热地跑到太后身侧,抱着她的胳膊摇晃,“只有祖母对我好!”
太后笑着拍了拍他的手,慈爱道:“往后常来祖母这里走动。”
这时,宫女掀开帘子走进来,“太后娘娘,戚公子来了。”
“让他进来。”太后示意道,“来的是你的表兄,也在宫里当差。往后你们表兄弟之间,要多亲近亲近。”
萧慎听话地点了点头:“好的,祖母。”
***
酉时三刻,沈青琢踏出北镇抚司大门。
他身穿大红飞鱼服,腰配绣春刀,愈发衬得唇红齿白,腰似韧柳,一颦一笑间掌控生杀予夺,任谁也瞧不出,其实他连腰间的刀都拔不出来。
“大人,如今您已高升为镇抚,为何不奏请圣上,换个像样些的宅子呢?”身后跟着的锦衣卫问道。
此人名为孔尚,是锦衣卫正六品百户,如今跟随沈青琢,负责保护镇抚大人的安危。
沈青琢脚步微顿,云淡风轻道:“霁月阁住惯了,暂时就不换了。再者,那可是圣上赏赐的居所,若是我才升了职,便嚷嚷着要换宅子,圣上该以为我得意忘形了。”
孔尚连忙道:“大人说得是,小的受教。”
沈青琢淡淡一笑,提袍上轿。
北镇抚司办事大院地处皇城西南角,位于承天门西侧,与东侧的东厂隔街相望,他每日办完差,便要乘轿回到皇宫里。
稳稳起轿后,他坐于轿中阖眼假寐,却听外面传来一声喝斥:“大胆!何人竟敢拦住镇抚大人的轿子!”
沈青琢睁眼,掀开帘子,“何事?”
孔尚回道:“大人,有个小太监拦住了去路,说是有要事要禀告大人。”
“太监?”沈青琢起身下轿,只见轿前跪了一个身穿太监服的少年,正直勾勾地盯着他。...
沈青琢望着对方陌生的脸,莫名觉得这双冷冰冰的眼睛有些熟悉,开口问道:“你是何人,有何事要禀?”
小太监嗓音沙哑地回道:“我要为大人效命。”
这道声音一出,沈青琢心里顿时一咯噔。
他皱起眉头,冷冷道:“本大人不需要你效命,你该去哪里,便去哪里。”
说罢,毫不留情地转身回了轿中,“起轿。”
然而,那小太监却不声不响地继续跪在轿子前面,就是不肯让路。
孔尚“刷”地一下抽出腰间别着的绣春刀,“你再不让开,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小太监神色冷漠地和他对视,一点害怕的意思也没有。
“等等。”就在孔尚即将动手时,轿中传来清泠泠的嗓音,“罢了,让他跟着吧。”
小太监这才起身,闷不作声地跟在他们后面。
约莫一柱香的功夫,沈青琢踏入霁月阁大门。
他将伺候的宫女太监们打发走,坐到椅子上,浅酌一口热茶,这才看向面前站着的小太监,“你想做什么?”
小太监毫不避讳他的目光,“我要为大人效命。”
沈青琢克制着往上冒的火气,问道:“你可知,我冒了多大的风险,才将你偷天换日送了出去?”
小太监:“知道。”
“那你还敢回来?”沈青琢到底没忍住,抬手就将手中的茶盏摔了出去。
“哗啦”一声,茶盏在小太监身侧砸成碎片,飞溅的瓷片插上他的脸,他面无表情地抬手拔了下来。
小太监木然地回道:“我没有地方可去。”
沈青琢气得站起身来,指着他骂道:“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大江南北哪里没有你的去处?你就偏要回来害我!”
小太监垂下头,又重复了一遍:“我没有地方可去。”
“你……”沈青琢深深吸了一口气,提醒自己要注意分寸,好不容易才把人救回来了,别又把自己给气出毛病来。
他重新坐回椅子上,平复了心情,问道:“你现在的这张脸,是真的还是假的?”
小太监抬起头来,“假的。”
沈青琢蹙眉:“之前的那张脸呢?”
小太监:“也是假的。”
沈青琢微微睁大了眼眸,“你到底有几张脸?”
小太监沉默了片刻,回道:“刺客不需要脸,没有人见过我真正的脸。”
他们只是一把刀,一件杀人的利器,至于他们长什么样子,并不重要。
“行。”沈青琢不再纠结这个问题,“那我们来谈一谈,你说你要为我效命,你能为我做什么?”
刺客不假思索地回道:“杀人。”
沈青琢蹙了蹙眉:“除了杀人呢?”
刺客又沉默片晌,回道:“主人要我做什么,我就会做什么。”
沈青琢往后仰了仰,“别乱叫,我还没有同意你留下来。”
这怎么主人都叫上了呢?
刺客单膝跪下,被灌过辣椒油的嗓子仍未恢复正常,语调却异常坚定,“我没有来路,亦没有归处。我可以做你的刀,做你的剑,为你做任何事。”
沈青琢起身踱步,反复斟酌思量。
...
良久后,他终于点头,“你可以留下来,但我不要你做刺客,我要你做我的暗卫。”
刺客抬头仰望着他,“是,主人。”
沈青琢走至他面前,语气冷淡:“若有朝一日,你的身份暴露——”
刺客:“以死谢罪,绝不拖累主人。”
沈青琢轻嗤道:“你还记得,自己是怎么被抓进诏狱的么?”
“我改进了。”刺客满脸认真地回道,“保证下次被抓,一定不留活口。”
沈青琢:“……”
他叹了一口气,强调道:“暗卫的职责是保护主人,我不会让你出去杀人。”
暗卫:“是,主人。”
沈青琢垂眸,瞧着他这张平平无奇到令人过目即忘的脸,不禁好奇道:“你脸上戴的是人.皮面具么?”
现代人的化妆术有时堪比整容换头术,但他不明白古代人是怎么易容的。
暗卫摇了摇头:“不是。”
沈青琢抬起手,指尖碰了碰脸上被碎片扎过的地方,“挺新奇的,如果可以,有空也教教我。”
暗卫还没来得及回话,只听门口传来一道惊雷般的大喝声:“先生?你在干什么!”
沈青琢动作一僵,迟疑地转过身去,正撞上小徒弟又惊又怒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