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熹帝眼眸微敛:“说什么?”
小太监哆哆嗦嗦道:“四殿下说,七殿下偷鸡摸狗,不配做皇子……”
光熹帝:“继续。”
小太监:“两位殿下便起了争执,四殿下打了七殿下几巴掌——”
“大胆奴才,竟然如此信口雌黄!”泪眼婆...
娑的淑妃激动到站直了身子,“皇儿向来脾气温和有礼,怎会做出此等事来?”
“奴婢不敢撒谎!”小太监慌忙磕头,“皇上明鉴,奴婢所言皆是亲眼所见!”
沈青琢不动声色道:“淑妃娘娘,不如先听他把话说完。”
小太监壮着胆子继续道:“七殿下拔腿就跑,四殿下也追了上去,奴婢跟在两位殿下后面,跑到园子外,正巧遇见沈公子……”
“臣今日生辰,晚膳时贪嘴多吃了些,便想着出去散步,消消食。”沈青琢接过话,“臣踏进园子时,见二位殿下都在水中扑腾,便立刻跳下去咳咳……”
后半句话尚未说完,被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声打断了。
绸缎般柔顺的黑发湿漉漉地半披在肩后,愈发衬得他面色苍白,大氅笼罩下的腰身纤细,脆弱得仿佛一阵风都能吹倒。
光熹帝一言不发,高深莫测的目光,落在底下安静垂首跪着的七皇子身上。
“皇上,皇上万万不能轻信这个奴才的话呀!”淑妃捶着胸口,哭得我见犹怜,“皇儿,我苦命的皇儿生死未卜,皇上一定要查清真相啊……”
半晌后,光熹帝推开淑妃,“如此说来,今夜之事皆由四殿下引起?”
小太监不敢吭声。
光熹帝:“看来是朕管教无方,才让两位皇子闹出此等荒唐之事!”
龙颜大怒,殿内立刻刷刷跪了一地,连淑妃的抽噎声也变得小心翼翼。
“来人。”光熹帝来回踱步后,声音骤然一冷,“将这个不忠心、不护主的狗奴才拖下去,杖毙!”
“皇上饶命!皇上饶命啊!”小太监被一拥而上的侍卫死死压住,急忙磕头求饶,然而还是逃不过被拖走的下场。
“救我!公子救我!奴婢是冤枉的!”小太监拼命挣扎,凄惨的求救声却愈行愈远。
沈青琢跪在地上,藏于宽袖中的手紧握成拳头,修剪整齐的指甲深深陷入手心。
直至此刻,他才终于切身地清楚意识到,在这座皇宫中,人命贱如草芥。
不论是小太监,还是七皇子,亦或是沈公子,只要皇帝一句话,项上人头皆有可能不保。
光熹帝坐回椅子上,语气喜怒难辨:“沈卿,你今夜救了两位皇子,朕又该赏赐你什么?”
“微臣份内之事,不敢讨要赏赐。”沈青琢努力维持正常缓慢的语气,“当务之急,还是尽快将四殿下医治好。”
想起半死不活的四皇子,光熹帝面色沉了沉,转而看向七皇子:“你,为何大半夜在宫中乱晃?”
萧慎眼眸低垂,一动不动地回道:“母妃说想看看梅花,儿臣便替她去梅林摘了几支。”
此言一出,光熹帝神情变了变。
似是不愿多谈冷宫中那位前贵妃,光熹帝略显疲倦地挥了挥手,“行了,都别杵在这了。”
“皇上,皇儿昏迷未醒,此事就如此草率了结了吗?”淑妃听闻后,又嘤嘤哭了起来。
光熹帝隐隐不耐地皱了皱眉,正准备说什么,堂下响起一道清润的嗓音。
“今夜发生此事,且不论谁对谁错,微臣身为七殿下的侍讲,难辞其咎。”沈青琢恭敬地叩拜,“臣自请禁足思过。”
光熹帝打量他两眼,最终定言道:“功过相抵,朕不罚你。自今日起,七皇子禁足冷宫,闭门思过!”
***
...
折腾了大半宿,再次回到冷宫,已将近子时。
沈青琢站在殿门外,淡淡吩咐道:“禁足解除之前,你都不要出门了。”
萧慎目光一紧:“那功课呢?”
“来日方长,不急于一时。”沈青琢解下大氅,披到他肩上,“我主动向皇上提出禁足,你可怨我?”
萧慎双眼盯着他,缓缓摇了摇头。
“如果四皇子醒不过来,淑妃绝不会轻易放过你。”沈青琢轻叹一口气,“禁足是保护你,同时也是惩戒。”
“惩戒?”萧慎拧起眉心,面上浮现出不解的神色。
“小不忍,则乱大谋。”沈青琢松开手,语气严厉地诘问道,“今夜若不是我恰巧路过,后果会如何?”
萧慎悄悄垂下眼睫,掩住眸中一闪而过的阴狠之色。
今夜若是先生没有路过,他早已神不知鬼不觉地杀死萧邵元,谁也怀疑不到他头上。
见小徒弟一脸垂头丧气,沈青琢又放缓了语气:“好了,你先回去睡吧。功课的事,容先生再想想办法。”
“等等!”萧慎忽然抬起脸来,“先生等我一下。”
说罢,转身便往殿内跑去。
沈青琢一头雾水地等在原地,不多时,便见小徒弟重新跑了出来,手上拿着几支梅花。
“先生……”萧慎轻轻喘着气,小心翼翼地将梅花举到他面前,一时不知该从何说起,只睁着一双湿漉漉的小狗眼望向他。
经过半宿的来回折腾,红梅已不如最初那般鲜艳,但娇嫩的花瓣上粘了水珠,倒也显得水灵。
“这是……”目光落在娇而不艳的红梅上,沈青琢脑海中闪过一道光,终于串起了前因后果。
霎时间,他心上涌起一股酸酸软软的情绪,没想到自己竟会被一个十二岁的孩子感动到。
“祝先生……”萧慎局促地捏了一下耳垂,字正腔圆道,“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沈青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