徽宗闻言,大松了口气,说道:“原来如此。卿起身吧,朕恕你无罪。”
赵良嗣站起身来。
&n bsp;徽宗又指着旁边的座椅道:“卿坐吧!”
赵良嗣躬身答道:“臣何等之人,敢在圣上面前就坐?”
“但坐无妨!”
“多谢圣上。”
赵良嗣坐在了徽宗对面。
徽宗道:“现在再无他人,咱君臣二人好好说说话。”
赵良嗣答道:“多谢圣上。”
徽宗道:“以卿之观察,梁山贼寇可是忠于朝廷的?”
赵良嗣答道:“启奏圣上,别的人臣不敢保证,但梁山贼首宋江的确是忠孝于朝廷的。假若宋江不忠孝于朝廷,断然不会放臣离开山寨,断然会打劫了朝廷出使女真所携带的财宝。宋江之所以放臣出使女真,也未打劫朝廷财宝,说明宋江还是以国事为重的,也不是贪财之辈。”
徽宗闻言,微微点头。
赵良嗣续说道:“圣上,以臣之见,对梁山贼寇,还是以招安为上,可利用梁山的力量,收复燕云十六州之疆域。”
徽宗道:“卿所言极是。殿前宿太尉、济州张太守皆是此意。其实,朕也是此意。”
赵良嗣闻言,心里糊涂了,心想,既然徽宗皇帝也想着招安梁山,何以又派十万大军,由高俅、蔡攸统领,征剿梁山?
徽宗看着赵良嗣,轻松地说道:“关于梁山贼寇,是招是剿,朝中大臣,分歧颇大。以童枢密、高太尉、王宰相、蔡太师等人之见,当武力剿灭,斩草除根,不留后患;而以殿前宿太尉、济州张太守等人的意见,又以招安为上。以上大臣,都是朝廷栋梁之才,无论采纳哪方意见,都将引起内讧。基于此,朕便由他们各自而为。主张剿的,只管去剿,等剿不了时,必然接受主张招安一方的意见;主张招的,也只管去招,等碰了钉子后,自然认同武力剿灭一方的意见。到那时候,朕就好决断了。再说了,即使是梁山贼寇内部,有倾向招安的忠君派,也有反对招安的顽固派,让朝廷的军队去征剿他一下也好,等他们感到没有出路了,自然就向朝廷投诚了。”
赵良嗣闻言,赶忙离座,站于地上,双手抱拳,躬身答道:“圣上英明,臣提醒灌顶,幡然醒悟。”
徽宗道:“坐!坐!”
赵良嗣复坐于座椅上。
徽宗皇帝又问起女真人的一些习俗等问题。
赵良嗣一边回答着徽宗皇帝的问话,一边想着心事。
从刚才徽宗皇帝对待梁山的态度上,可以看出徽宗皇帝乃是心机极深的一个人,善于利用立场不同的人,谋求的是火中取栗。将徽宗皇帝此种处世之道,放在联金灭辽之事上,恐怕也会从中做出一些有损金国的事情。假若是那样,宋金之间谈成的条款,徽宗皇帝随时会根据自己的需要而违反,到时候,自己作为盟约签署人,就要背上背约的名声,事情若是不理想,自己甚至会成为替罪羊。
赵良嗣越想,心里越不放心。
在和徽宗皇帝谈了约一个多时辰后,赵良嗣告辞回府。
当夜,赵良嗣翻来覆去不能入睡,回想着宋金联盟究竟是对是错?是否有隐患之处?
赵良嗣心想,契丹已不是萧太后时代的契丹了,现在的契丹,贵族游畋享乐,不思进取,军队刀枪入库,马放南山,根本没有战斗力,经不住女真人的征剿,女真人剿灭辽国是大概率的事情,在这种情况下,联合女真,剿灭辽国,收复燕云十六州之疆域,也不能算是不对;反过来说,即使是不联合女真,那女真人同样也是要剿灭契丹的,这与宋联盟不联盟女真又有什么关系?
假如女真人剿灭了辽国,得寸进尺,贪图大宋的疆域又该如何办?赵良嗣心想,这是不可能的,一来,大宋也有上百万的军队,双方共同剿灭了契丹,那女真人也得忌惮大宋的军事实力吧?!二来,女真的总人口有限,经济实力远差于大宋,女真人如何打得过大宋?!既然如此,借助女真的力量,剿灭契丹,收复燕云十六州,绝对不能算是错误的吧。
大宋的军力到底如何?这回,赵良嗣考虑的根子上了。
对宋朝,赵良嗣是从内心深处羡慕和向往的,这也是他宁肯辞了契丹宁边州刺史也要投靠大宋的原因所在。爱屋及乌。在赵良嗣眼里,大宋就是中央之国,是天下之中心,必将万邦朝贺。像如此一个煌煌大邦,军力焉有不强大的?
想到最后,赵良嗣坚定了自己首倡联金灭辽的正确性。赵良嗣甚至想到,等女真人发起对契丹西京的攻伐战后,大宋数十万大军,挥师北伐,一路上摧枯拉朽,横扫辽军,光复燕云十六州,那该是多么令人兴奋的事情!到时候,圣上念在自己首倡联金灭辽之议,念在自己深入女真签署海上之盟的巨大功劳,给自己个宰相当当,那也是有可能的。赵良嗣想,那时候,我就成光复燕云最大的功臣了,尽管仗是童太尉他们军人们打的;但这个策略是我做出的。
躺在床上的赵良嗣不免趾高气扬起来,激动地一夜都未睡着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