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元好笑地戳他：“你这是碰瓷，是不是？”

010呼哧呼哧吐着舌头，没醒。

一直到晚上，010才醒过来，发现自己挂在应元腰上了，应元给他装进一个好小的金丝袋子里，揣着走刚刚好。

010还摸到了应元腰侧挂着的一个香囊，和他身上因为功法导致的冷香几乎一模一样，于是盘在香囊上死活不肯下来。

应元于是给了010一个香囊。010好震惊，应元支着下巴看着他，笑道：“很久以前就想送你，但一直没送出去。”

他手边还堆着不少文书，下属正候在一旁等他答复，应元说了那么一句，又低下头继续查看了。

010捧着香囊半天，趁着应元不留神，背过身把香囊拆开看看，想知道里面是不是藏了一个小应元。

应元修长的手指按住了他的动作，明明在和手下人讨论正道的事情，可是眼睛跟时时刻刻注意着010似的。

说完最后一句，应元转过来问010：“怎么想拆开？”

010说：“想看！”

应元沉吟片刻，从腰间解来自己的递给了010。

010拆开的时候，006也在看，他最近新升级了通讯设施，天天都来010这试。他忽然说：【你们俩的不一样，你的有追踪术。】

他“啧”了一声：【姓应的是个变态。】

变态？

010沉思了一下，然后明目张胆地当着应元和下属的面，用魔气在应元的荷包上也布了个追踪法阵。

他把东西还给006，然后期待地看着应元。

他也是变态！

006：？

应元看他的动作时就愣住了，不知道是不是嬴漆在用这种方式告诉自己他知道了自己的把戏。

他的心脏砰砰跳了一会儿，垂下眸时，脸上常带着的那种恹色都消散了不少。

站在一旁的下属神

() 色复杂，总觉得这样两个人都有点变态。

010的反派值久违地涨了一格，之后很多年，还因为各种各样的事情涨过，在世界快要结束了的时候，终于涨满了。

涨满的时候他好兴高采烈地想告诉大护法，这么多年来他想干什么坏事，都是大护法第一个同意的，也是第二主动带他去的。

第一主动的是应元，010还得拉着他往回拖，不让他做太过分的坏事。

他站在大护法的房间外敲敲敲，发现没人应后，抬头迷茫地看看，没走错。

010小心翼翼地推开门，往里面探了半个脑袋，看见大护法静静坐在里面。

他不习惯用神识，这些年大护法的五感消退，就让他自己推门进来找。

010知道大护法死掉了，魔道和正道不同，魔道死了，身体是会消散的，修为高些能变成一捧灰，修为不高，就可能在某一刻，和一阵风一样，刮过就散了。

应元接到了一个有点难过的010。

大护法早就有预感自己的寿命到了，也不要什么葬礼，只要把他骨灰放在最初的家乡的好了。

他的家乡，他自己也记不清了。

010很认真地把大护法送回家，这里以前是村落，经过几百年的变迁，现在已经变成了荒郊野外，树木郁郁葱葱生长，看不出曾经的一点痕迹。

这样就很好。

“...”

修士的寿命太长，应元终于在某天察觉这样的日子是有尽头的。

因为010的修为终究追不上他，010好努力地在修炼，只是后来越来越难，与其把日子消磨在修炼上，不如拿来一起度过。

应元把人从蒲团上一整只抱走，被冰凉的温度惊得皱眉，带着他去后山玩小人。

被温泉水泡了的小人皱巴巴的，但是有点可爱。

010伸手用魔气给它弄平整，小人又变黑了，在原地迷茫地眨了眨豆豆眼，看看自己好像脏了的身体，转头又扎进温泉里洗澡去。

“哦豁。”

应元有点头疼，觉得小人好像有点笨。他伸手把试图解救小人的010捞回来，面不改色地说：“让它泡，后山开了新的花，我们去找。”

010跟着人走了，观察应元。

应元的神情似乎变得和以前都不一样了，他有时会出神，脸上的神情带着点不甘，同时又有点难过。

010很熟悉这个反应，努力用魔气捏了朵歪歪扭扭的花给他：“不难过呀。”

应元一声不吭地接过，他和仓鼠一样，这辈子最喜欢的就是屯着010的东西。

他说：“就难过。”

010等了一会儿，在储物空间里敲敲传音玉佩：“难过完了吗？”

应元闷声闷气地说没有。

010想了想：“没事，你会陪着我呀？”

应元说：“那又不止我。”

010都习惯这人奇怪的小心眼了。

他说：“是哦，那要怎么办呢？”

应元低声说：“要怎么办？”

他想不出来解决办法，修士再长寿，也终究有身死道消的那一天。

010呆了一下，他像是被这个问题难住了，有点疑惑地问：“那下个世界，11还是11吗？”

应元也呆了一下，010拉了下他的手，很认真地说：“要是不是的话，那这个世界的我和这个世界的你，就是一起死掉了！”

很有逻辑！

010眼睛亮亮的，期望得到应元的夸奖，应元被他看得说不出话来，010说的兴高采烈的，死亡像是一件很小很小的事。

应元在他的注视下沉默了好一阵，才放低声说：“我想看很漂亮很漂亮的小圆球，好不好？”

010点脑袋。

应元轻轻贴上他的额头。

010的元神果然是很漂亮，很精致的小光球，比应元曾经在画面中无数次看见的更加好看。

怎么这么漂亮？

好看得他舍不得放手。

010能知道他在想什么，灵府里的小光球开心得转来转去，窜到应元灵府里的水边看看自己，应元灵府里有好大一片花海，还有溪流和高山，总之010喜欢什么，他的灵府里就有什么。

小光球对着子的倒影转来转去，看看背面：“就是很漂亮。”

他说完，就被猛然涌起的河流吞没了，河流看似温和，但是缠绵起来时却无孔不入，把挣扎着冒出一个脑袋的小光球拉回了水里，吃掉了。

010咕噜咕噜往外吐着泡泡：“会...进水的。”

抱着他的应元笑了起来：“这是你的元婴，进什么水？”

呜呜呜，就是会进水，不然怎么变得湿漉漉的，连数据库都被洪流冲得乱七八糟了。

010记起来什么似的，在现实中睁开眼睛低头看了一眼。

“哎呀，花皱了。”

应元俊朗的眉目轻轻拧着，也睁开了眼。

他脸上带了点薄薄的汗，像是布满水珠的白瓷，闻言硬是控制着伸手把花放在一边，又捧着010的脸颊转回来，目光落在他湿红的眼尾，额头贴着额头，哑声说：“专心些。”

应元的灵力缠绕住小光球。

010仰起头，白净的脸上晶莹的泪珠一个劲往下掉，连脸颊都变得湿漉漉的了。

“...”

应元终于在某个久远的午后得知了010收集那些花的用途。

他这一生给010摘过各种各样的花，漂亮的有，奇怪的也有，甚至是宝石做成的，也不知道送满了多少个空间戒指了。

010很为难地挑了很久，最后终于布置了一个非常非常好看的棺材，还有一个小盒子，完成的时候领着应元去看。

应元看见棺材时都气笑了，看见小盒子时忽然猛地一怔，轻声问：“这个是用来干什么的？”

010兴高采

烈地说：“这个是我哒！”

“到时候我在这里面睡觉，你捧着我，在大盒子里面睡觉。”

应元气得脑袋疼。

010歪了歪脑袋，这个东西其实很久以前就做好了，在他做小骷髅的时候就偷偷摸摸做好了，里面还专门预留了很多位，！用来放小骷髅的，小人的，还有平常应元种的那些花花草草，都有地方放！

应元静静地听着，末了说：“可是，我想要和你睡在一起。”

010纠结了一会儿，望着他：”可是，你是人呀？"

这个世界的修士不睡盒子，应元喜欢睡小盒子吗。

这句话像是击中了什么，应元触电般想起某个模糊的画面，他皱起眉，把奇怪的感觉压下去。

他说：“你现在也是。”

“不是哦，小系统就是喜欢睡盒子，可以睡小盒子的，”010细声细气地和他讲道理，手指在玩应元的手指，“而且最喜欢睡漂亮盒子。”

他说话的声音轻极了，应元要贴着才能听见。他这几天已经意识到010的身体在以不可回转的姿态衰败，每天灌进去多少魔气，身体就会像是筛子，漏多少魔气出来。

他手指攥得很紧，被010发现了，像是玩一样一根根认真地掰开了。

听见应元的理由，010还很轻松，他说：“我就是漏勺呀。”

应元恨恨地咬了他一口：“你到底要当系统还是当漏勺？”

010有点纠结起来：“不可以都当吗？”

应元说：“你贪心死算了。”

“哎呀，”010声音好小，“我要漂亮死。”

他已经选好了要埋在哪里。

两人的陵墓是自己弄出来的秘境，不过不欢迎修士，原本010还想让别人进来玩，但是应元一声不吭地往里面加很可怕的杀阵。

010只好很遗憾地打消了这个念头，因为应元看起来像是要把靠近的人通通千刀万剐。

应元知道自己才是贪心死的那一个。

010睡着的那天，他把行宫毁了，峰头和魔宫一个也没留下。

宗主以为他要入魔，应元却摇头。

修士尸身百年不腐，等他死了，他要穿最好看的衣服，让010看见也不会嫌他丑。

处理完所有事，他带着盒子到了秘境，叹了口气。

“你总是让我看你离开。”

他带着010最喜欢的小盒子，自己抱着盒子躺下，满头雪发如流水似的铺散在地上，闭上眼时，像是冰刻的雕塑。

他知道，这是最后一世。

以后就算有千千万万个世界，也不是自己了。

这是他的终点。

他就是这样小心眼，爱钻牛角尖，被010爱了一辈子也没改过来。

应元对着盒子小声说：“这里没有我那里舒服。”

010没说话。

应元顿了顿，又说：“小盒子里睡得舒不舒服？”

小盒子里静悄悄的，要是010醒着，会大声反驳这里他准备就很久，也超级舒服。

应元的手指碰上了小盒子，身体里的灵力在迅速削减。

应元抬手，灵力不要钱一样从身体里跑出来，把偌大的墓室都照亮了，他却笑了一下。

他小声对小盒子说。

“给你放烟花看，好不好？”

小盒子默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