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云书宁乖巧地闭上了眼睛, 贺砚帮她把被子盖好,轻手轻脚地离开了房间。
于彬在客厅里正襟危坐,眼神直勾勾地盯着手中的仪器, 让自己看起来对卧室里发生的事情一点也不好奇,但是耳朵却竖的笔直, 不错过楼上一丁点的响动。
要知道, 八卦可是人类最原始的本能。
只不过别墅里的隔音太好, 就算他再努力听,也什么都听不到。
正在这个时候, 他视野中出现了一个身影。
倏地一下,他的腰背挺得更加笔直, 手也开始有规律地整理仪器。
“贺总。”
看到贺砚的身影出现在他不远处时, 他恭敬地开口。
“宁宁的身体,还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吗?”贺砚坐在了沙发上,即使他是在坐着,可是总给人一种居高临下的感觉。
无关表情,他只是身上的气势就可以告诉所有人,他上位者的身份。
“因为检查的不够细致, 所以更加深入的问题可能需要进一步的检查。”说起这个,于彬一脸正色地侃侃而谈,“但是从现在这个情况来看,云小姐的身体可能存在营养不良, 不排除和小的时候的营养摄入有关, 其次……”
贺砚脸上没有什么表情,眼中更是让人探查不出任何的想法, 于彬看着这样的他, 不知道他到底有没有在认真听, 但是也不敢有丝毫的敷衍,把自己检查和了解到的问题都说了出来。
“你针对这些整理出一个初步的治疗方案,明天送到这里。”
“好的。”于彬听到他的话,脸色认真地建议道,“如果云小姐要检查身体的话,可以先……”
正在他准备提出一些建议的时候,他忽然发现现在的贺砚,好像有点不太对劲。
如果说刚才,他不能确定他是不是在认真听他对云书宁小姐身体健康的总结,那么现在,他肯定他没有认真听。
现在贺砚给他的感觉就是,人虽然在这,但是心思已经完全不在这里了。
贺砚的听觉很敏锐,再加上他虽然在听于彬说话,但是一直在注意着楼上卧室里的动静,所以,在刚刚,他听到了卧室里传来的细微的抽泣声。
他站起身,平静地扫了于彬一眼,眼神淡淡的,没有任何情绪:“明天你把所有资料整合一下发给我。”
“是。”于彬看着他这种眼神,一个激灵,蹭的站起身来保证。
接着,他意识到了好像现在他应该离开了,于是赶紧告别:“贺总,我现在就回去准备,一定准时给您送过来。”
贺砚漠然地点了点头,点头的弧度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他的步伐看起来不疾不徐,但是却迅速地来到了卧室的门口。
云书宁在贺砚出门后,本来老老实实地按照他的交代,认认真真地睡觉,即使没有一丝睡意。
可是过了一会儿,她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这不是她家。
就在这个时候,她心中的慌乱越...
来越重,再加上卧室里的窗帘紧闭,整个房间看起来非常灰暗,这就让她的心情愈加的沉重。
醉酒本来就会放大人的情绪,所以,云书宁坐起身,看着这样的封闭暗沉的景象,眼泪一滴一滴地落了下来。
大颗大颗的泪珠从眼眶中涌出,她的一呼一吸中忍不住带上了一点颤音。
“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吗?”贺砚推开房门,就见到了坐在床上正在无声哭泣的云书宁。
看到她这个样子,他走到她身边,放轻声音问道。
云书宁听到他的声音后,转过了头,露出了一双经过泪水洗礼,变得分外干净澄澈的眼睛。
她看着他,脸上满是委屈:“这不是我家,你骗我。”
说着说着,她的眼泪又有凝聚的趋势。她明明这么相信他,他居然骗她!
“那你可以告诉我,为什么想要回家吗?”贺砚伸出手,擦掉了她脸颊上残留的泪珠。
他的动作很轻,只让她感觉到了微微的痒。
“因为,小白要吃饭。”云书宁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想要回家,这个时候,一直胖乎乎的橘猫忽然涌现在了她的脑海里。
“没错,小白现在肯定饿了。”她认真地点了点头,转过头无辜地看着他,“贺砚,你可以送我回家吗?”
她在说贺砚两个字的时候,声音很轻,却带着信任。
“好。”贺砚觉得现在的她就像是一个孩子,只能好好哄着,大不了他在她的公寓里陪着她。
“走吧。”他揉了揉她的头发,“我的女朋友。”
如果云书宁没有喝醉,应该能看出来,他的眼中自始至终没有一丝爱意,只有微微的愧疚和他自己也没有发现的宠溺。
他可以做到事无巨细,可以把所有的关心和温柔都留在她的身上,可是,这一切都不是因为他爱她。
主神从各个界面找到一些种子,等到了时间,就会把他们拉近无限流世界。
贺砚在失踪前,之所以不喜欢有其他人的存在,不喜欢处在镜头之下,是因为他在很小的时候就感觉到了主神对他的窥视。
可是现在,他已经回来了,即使这个世界的真实情况还存在疑虑,但是他的心理上早就没有了曾经的负担。
就算是主神真的出现在了这个世界,那鹿死谁手,也还说不定。
是时候给家里添一些佣人了,想着今天早上出自他手最后归于垃圾桶的早餐,他漠然地想到。
他和云书宁一起坐在车的后座上,看着她明明已经昏昏欲睡但是还要努力睁大眼睛的样子,神色带着不易察觉的无奈。
“困了吗?”他轻轻地碰了碰她的手背,声音温柔。
“不困。”听到他的问题,云书宁转过了头,睁大眼睛看着他,“一点也不困。”
说着,她把想打的哈欠给憋了回去,眼角都憋出了一丝泪意。
她不知道她现在的样子,像极了上课时想要睡觉的...
学生,面对严厉的老师,只能努力睁大双眼。
看起来,可爱极了。
路程说长也不长,不过半个小时就到达了目的地。
云书宁看着跟着她来到门口的人,停下了想要开门的手,转过头一脸疑惑地看着他。
“怎么了?”贺砚被她的目光看得微微挑眉。
“我要回我的家了。”
“所以呢?”贺砚领会到了她的意思,明知故问。
这个人怎么这么不会看人眼色啊,云书宁有模有样地叹了口气:“小白很不喜欢陌生人。”
这次她说的更加明显。
“所以,我才应该和它好好的认识一下,那样我就不算陌生人了。”贺砚的语气罕见的带着几分笑意。
这个人怎么这样?
云书宁眨巴眨巴眼睛,撇了撇嘴。
贺砚看到她眼中缓缓凝聚的水滴,眼中闪过一丝无奈。
回到这个世界后,他心神的几次波动,都是因为她,这在无限流世界里,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
因为大多数时候,只是一个分神,或许就会失去生命。
可是面对这样的云书宁,他却没有一点想要控制自己情绪的想法。
“那我先回去。”他看着说完这句话后,对面人眼中的泪水缓缓消散,脸上的委屈也变成了平静,他甚至能看到她身上洋溢而出的迫不及待。
“中午记得吃午饭。”在走之前,他小心地叮嘱。
“知道了知道了。”云书宁朝着他挥了挥手,转身打开了房门。
在开门的一瞬间,两个人都听到了一个撕心裂肺的猫叫声。
“喵~~呜~~”
这已经不是正常的猫叫了,这已经可以称之为是精神攻击。
云书宁怕让其他楼层的人以为她是虐猫,赶紧关上了房门,把贺砚关在了外面,连个再见都没有说。
于是,贺砚在受到小白的精神暴击后,又受到了她的忽视。
一声轻不可闻的叹息在走廊里响起。
如果云书宁在正常情况下,他还可以思考原因,可是面对一个醉酒的人,他还是等她清醒吧。
只是……清醒以后的她,会是什么样子呢?
贺砚垂下眼眸,遮住了眼中的思绪。
他还能敏锐的听到公寓里那只叫小白的猫还在嘶哑的叫着,一声一声传入他的耳中。
算了,等到明天,他再来找她吧。
即使她酒醒了应该也要好好整理一下自己的情绪。
转过头,看着对面的公寓,他眼中闪过一抹暗色。
另一边,自从云书宁进门后,小白就围着她,像是见到了亲人一般,一边叫,一边紧紧的贴着她,让她差点走不动路。
她一脸愧疚地撸了撸它的后背,这么久没有回来,小白该饿坏了。
她跌跌拌拌地来到了猫粮盘旁边,就看到了放在一边处的自动喂食器。
对哦,现在云书宁身上的酒精正在被身体吸收,她有了一点属于...
自己的意识。
这时她恍然想起来,她早就为小白买了这个自动喂食器。
它只是没有零食和加餐而已,却硬生生地叫出了饿了三天的效果。
“哎。”她蹲下身,眼中的无奈像极了刚刚贺砚看她的眼神。
她叹息着拿起了一边的零食盒子。
???
零食盒子现在已经散落在地上,几乎每一个盒子上,都有好几个尖尖的牙印。有的只是浅浅一层,有的已经把盒子咬穿。
这是小白干的?
她错愕地看了在一边直勾勾的看着她的小白:“小白,你用不着这么狠吧,这些东西透气了后就会坏的。”
因为还没有醒酒,所以她认真地和一只橘猫讲着道理。
“不能浪费。”她絮絮叨叨地讲着,没有发现,小白尾巴击打地板的力气越来越重。
不得不说,云书宁即使在醉酒状态下,对一些气息也能分外敏感,能够做出最有利于自己的选择。
面对贺砚如此,对着小白也是如此。
于是,她在小白暴躁的前一秒,打开了冻干。
小白啪啪拍着地板的尾巴一下子变得柔和,温柔地缠在她拿着冻干的手上,声音也嗲了起来。
它还是很爱铲屎官的,但是也得吃饱了才能有力气爱不是?
云书宁随意地给它到了一些吃的,便迷迷糊糊地走回了卧室。
一个小时后,躺在床上的她蓦然睁开了眼睛。
在这一刻,她忽然有了一种垂死病中惊坐起的感觉。
是做梦吧,一定是梦对不对?
不然贺砚怎么可能回来??贺砚回来了以后怎么可能不对她出手,反而对她这么宠溺?
“我的天,这个梦也太恐怖了吧。”不是那种一眼就能发觉的恐怖,是藏在每个细节里的恐怖。
在梦里,只要她有一点反应不对,那她的结果,恐怕比原主还要惨。
不过,真的只有恐怖吗?
她的手不知什么时候抚上了左手腕,在梦里,不知道为什么,贺砚牵手的时候,总是喜欢牵着她的左手腕。
从思绪中清醒过来的她,诡异地察觉到了不对劲,时间不对劲,她怎么可能这个时间才醒来?
她看着窗外热烈的阳光,迟钝地眨了眨眼睛。
还有,梦里的事情太过真实,真实到她甚至能够看清贺砚黑色衬衫袖扣上的纹路。
她心中不好的预感再次加深。
她双手颤抖地拿起手机,一眼就看到了各大平台的推送:
“贺砚平安归来,他和主播书砚将会有怎样的未来?”
“书砚今天上午的直播录屏,带你走进她和贺砚的甜蜜日常。”
“贺砚归来后,贺氏的股票瞬间冲高,这里带您了解一下贺家背后的故事。”
不知什么时候,云书宁把食指屈起的骨节塞到了嘴里,狠狠地咬了下去。
“嘶——好疼。”
她绝...
望地把手放下,真的不是梦,贺砚真的回来了。
她看的真的是这本书的原著吗?不是什么同人?
吃饱喝足、晒够太阳的小白悠哉悠哉地从卧室门口的缝隙了钻了进来,这个时候的它终于有功夫来敷衍,哦不,是讨好它的铲屎官了。
毕竟,一顿饱和顿顿饱,它还是分得清的。
“小白,对不起。”云书宁一脸绝望地看着大爷一样的橘猫,“你可能马上又要变成流浪猫了。”
“姐姐对不起你。”
小白:“喵喵喵?”
不过,云书宁向来不会让自己在低迷的情绪里沉迷太久,发泄了一下自己心中的震惊和面对未来的恐慌后,她开始思考她为什么还能站在这里。
她先是拿起手机浏览了一遍今天到底发生了什么,看到网上的消息,她的背后生出了一身的冷汗。
由于视频的时长太长,所以她看的是网友们的总结,知道了今天早上林晚发布会上说的内容。
看着网友们陈列出来的林晚给的证据,她拿着手机的手因为用力变得微微颤抖。
她知道上面的东西都是假的,可是她根本没有办法证明。
就像她说她和贺砚是恋人一样,这个谎言能这么真实,就是因为贺砚已经失踪了,死无对证。
林晚打的注意,和她差不多。
但是,她给的‘证据’太过直接,她根本没有办法反驳,如果她在网上和她争论,那也就合了她的心思。
不回应,网友们会质疑,回应了,就一定会和林晚因为证据隔空争执起来。
如果她和贺砚的爱情故事是真的,那她什么也不怕,可是那是假的。
如果真的有有心人一直顺着这条线去查到了什么,那她就完了。
看到这里,她忽然不知道该不该庆幸,庆幸这个时候贺砚回来了,还亲自澄清了这件事。
这样的话,起码网上关于林晚的这些言论都平息了下来。
看着手机上歌颂她和贺砚爱情的那些话,云书宁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喝醉后当天晚上的记忆,她已经记不太清了,但是今天一整天的经历却历历在目。
贺砚对她的态度,不对劲。
她放下了手机,一把抱过了凑到她身前的小白。
如果她是贺砚,看到自己平白无故多了一个女朋友会是什么感觉?
还有,他已经失踪了五年,这五年里,他在什么地方,为什么现在才回来?
云书宁一边撸猫,一边在脑海里把整条线捋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