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很安静, 没有客人,也没有侍者,连鸟叫声都听不见。
交叠丛生的花枝划开了园中轻薄的雾气, 在霍城身后缓缓摇曳, 倒衬得他那双黑眸愈发沉郁, 像口古井寒潭一样深不见底。
“就算没有我,也会有别的人帮你,所以不要谢我。”
话说得斩钉截铁, 口吻笃定透出明显的劝导,竟让苏闻禹莫名产生了一瞬的失神。
恍惚之间,好像又回到了九年前刚认识不久的时候。
“几顿饭的恩情而已,早就还完了。多观察,多思考, 就能少吃亏。”
那时,男人就这样站在模糊的光影下,面色淡淡的,语气也很沉静,却带着一股让人不由自主信服的力量, 然后,教会了苏闻禹成长, 告诉他怎么和居心叵测的人划清界限。
而现在,霍城似乎,又在教他。
不需要谢, 就不存在恩和欠,也就没有了纠葛。
这一次, 是他亲自带着苏闻禹, 在两人之间划出了分明的界限。
其实应该觉得轻松的。
按理说, 喜欢已经在那三年里逐渐消磨干净,残存的爱意在车祸之后的误会中强行抹去,那些不对等的感情也在画出那幅藤蔓的瞬间被彻底放下——一切都结束了的。
可奇怪的是,看着这样的霍城,苏闻禹的心口微微发紧,脑子的反应也变慢了,一时之间竟不知该说什么话回应,又要做出什么样的表情。
而霍城一直目不转睛地注视着眼前的青年,根本不舍得移开半点视线,自然很快就察觉到了这一瞬间的情绪波动。
苏闻禹对他的态度,确实没有他原先以为的那么厌烦,或者说,至少没那么排斥。
霍城并不知道其中的原因,但他早已经清醒,更下定决心要放手,便不会再自作多情,继续抱有可耻的侥幸心理。
人是感性的,一想到那些过往,有时就忍不住对自己曾经喜欢过的人稍微温柔一点。
但那并不能代表什么。
他甚至觉得有些担忧,苏闻禹对人总这么心软,以后再被骗可怎么办呢?
但转念一想,苏闻禹今天被裴瑾文约到这里见面,说了那么久的话,最后却没有和他一起出来,那么大概就是没有立刻答应下来。
他或许比以前更深思熟虑,更谨慎小心,也不再轻信于人了。
这是好事,但其实,又不是什么好事。
霍城来来回回想了很多,像计算机一样精明的头脑此刻乱糟糟的,但眼看青年不自觉皱起了眉,心中艰涩,立刻主动岔开了话题。
“对了,你还住原来的地方吗?”这就属于明知故问了,才过去两个月,只要没什么特殊情况一般人都不会搬家的。
“……嗯。”
“这间茶厅离你的住处很近,这一从黄罗锦连枝叶剪下,直接送到家里也很方便。”他漫不经心地抬手,指了指不远处那一丛嫩黄色怒放的鲜花。
苏闻禹愣了一下,面上逐渐浮现出一丝不解,似乎不明白话题怎么突然间跳转到了这里。...
他那双眼睛生得比一般人更圆一点,平时看不太出,一旦觉得困惑的时候就尤为明显,像瞪圆了眼的小猫。
霍城觉得可爱,忍不住闷笑一声,眼里也染上了戏谑,“刚才盯着看了那么久,不是喜欢吗?”
苏闻禹顿时眼皮一跳,这回是真的觉得惊讶了。
那一小片黄罗锦开得又明又艳,他确实喜欢,刚刚才没忍住多看了几眼。但没想到只是这么几个眼神,都会被霍城精准地留意到。
他思维顿住了,下意识地避开这个问题,只说:“园子里的这些,是可以出售的吗?”
“对。”霍城眼神温和,“这本来就是茶厅的服务范围之一。”
苏闻禹不大相信:“可一茬花并不多,还要留着观景,总不可能每个客人想要,都能如愿吧?”
“是有名额限制,还有最低消费标准,但如果是你,就不用。”霍城回得很耐心,最后半句话又故弄玄虚,像是在吊人胃口。
“什么意思?”
霍城笑了笑:“这儿的现老板,是你半个粉丝。”
这话倒是不假,这人叫张成铭,也就是盛煜川刚回国不久的表弟,上次在华尔蒂斯外区组聚会的那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