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从前相比, 霍城确实变了不少。
裴瑾文一手扣住桌沿,目光隐晦地在对面的男人身上转了一圈, 很直观地感受到了这一点。
可是那又怎么样?
如果只要悔改就能得到机会,那犯错的成本岂不是太低了?既然自己不知道珍惜,那就怪不得别人从中截胡。
于是,他只恍惚了短短一瞬,很快又恢复了刚才的镇定。
“霍城,我对他是好是坏, 心里怎么想,都是我的事,没必要向你解释,也不需要你来评判。因为——”
他拖长语调, 嘴角的笑意依然温润, 仿佛戴着一张完美的假面,说出来的话却讥诮又锋利:“因为你已经被苏闻禹彻底拒之门外, 就算做得再多, 他也不会领情。”
然而霍城却半点没有被激怒, 眼睫垂下一言不发,只不紧不慢地抿了一口咖啡,像是根本不把人放在眼里。
半晌, 他说:“这是我的事。”竟是直接用裴瑾文之前说过的话堵了回去。
裴瑾文还欲开口再次还击, 可霍城却已经反手把文件夹合上,手腕一抬, 直接把一沓资料竖起, 坚硬的底角不轻不重地在桌面上砸了一下。
“啪”地一声。
他眸色沉沉, 似乎已经没有了继续攀谈的兴致, 甚至连眼皮都懒得掀。
“如果再把危险带给他, 你知道后果。”
很短的一句话,却裹着让人心照不宣的寒意,于是裴瑾文的面色一瞬间变得难看起来。
“不会有下次。”他咬着牙,冷声说道。
一场谈话不欢而散,霍城没去管匆匆离去的青年,只安静地把目光投向落地窗外,神色疏淡又漠然。
长久的潮湿过后,燕城终于迎来了雨过天晴的好天气,只是气温反而随之骤降。外头的冷风呼啸不止,吹得臻树东倒西歪,树叶散落簌簌作响。
鸿雁飞过天空,落日也渐渐隐匿于对岸江水,留下成片晚霞,红艳艳倒映在粼粼波光里。
那一瞬间,怔愣中的霍城好像忽然被惊醒,猛地从位子上站了起来。
他以最快的速度赶到地下车库,弯身坐进车内,脚踩油门疾驰而去。
*
阎百岁在画室里驻足欣赏了很久,几乎把苏闻禹近期的作品都研究了个遍,连随手练笔的玩闹之作也没放过,走出大门的时候,脸上还挂着心满意足的微笑。
“叶老收徒也是一时兴起,他先前递过话,时间呢就这几天。机不可失,如果你选好了作品,就把材料给我,我帮你转交。”
他摁了下遥控钥匙的开关,打开车门坐进去。
“谢谢阎老师,我会尽快交稿,到时候还麻烦您提提意见。”苏闻禹半躬下身,透过车窗同他说道。
阎百岁哈哈一笑,“我现在对你可提不出什么意见了,看来看去,总觉得你和叶老是一个路子的,这事儿没准儿真能成!”
苏闻禹也笑:“那就借您吉言了,老师慢走,路上小心。”
“嗯,你也回去吧,外面冷。”
纯白的SUV提速很快,闪着车灯逐渐远去,最后消失在视野。苏闻禹这才收回目光,一边往回走一边顺手锤了锤略有些酸痛的右臂。
没锤两下,动作忽然顿住了。
不远处的门边侧院,站着一个面色冷淡身姿挺拔的男人,一身昂贵的西装革履穿得像是要参加什么高端的商务晚宴,手上好像还拿着什么。
也不知道他在那里站了多久,一动不动像是一棵雪松,和周围柔软蓬勃的一切都格格不入。
而在视线相接的时候,那双极冷极淡的黑眸却在一瞬之间活了过来,眼底泛出极亮的光。
苏闻禹不禁抿了抿唇...
。
若说之前的陵园是碰巧,但这个地方可是城郊,而且甚至还在画室门口,要再是巧遇就真的说不过去了,所以必然是刻意寻来的。
他眉心微蹙,长腿一迈径直走过去,直接开门见山道:“找我什么事?”
霍城何其敏锐,自然听出了他平静语气下潜藏的一点不耐,心口登时微微一缩。
“进去说可以吗?外面风大,你……”身上穿得不多,容易着凉。
他后半句话没说完,面上带着一丝恳切,又像是在祈求。他的眼睛黑白分明,睁大的时候又透着光,其实很容易让人心软。
然而苏闻禹丝毫不为所动,只淡淡道:“那你可以说快一点。”
很平和的一句话,却刺得霍城手指蜷缩,莫名觉得掌心有点冷。
但他很听话,没再提出什么要求,一开口就刻意加快了语速:“闻禹,之前你的车半道坏了,其实和裴家的人有关,我只是想来提醒你,平时多当心一些。”
他把之前查到的东西一并交给苏闻禹,语气严肃又郑重。
“这些事我已经处理了,但裴家现在的情况有些复杂,盯着裴瑾文的人不少,你和他走得近,所以才顺带被盯上了。”
“还有你工作室那个经纪人……”
苏闻禹一边听霍城解释一边翻看手头的资料,眉头越皱越紧,神色也跟着变得凝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