须臾,却听幽箬又道,“后来我才知道,那是他们凤凰一族的本性,爱一个人,便忠贞不二,不离不弃,愿意奉献一切,哪怕是生命。”
“也许我太狭隘,凡事皆以利益和自身为先,所以也无缘体会到那种澎湃纯粹的爱……”
她幽幽叹了口气,哪怕当初跟钟离那老东西在一起,也不是什么毫无保留的纯粹爱意。
单纯是看中他那副好皮囊,外加他总是高高在上、不可染指的模样,越发叫她心痒痒,生出一份偏要亵渎他、拉他一起堕落的坏心思。
“哎,瞧我又扯远了,继续说你爹娘。”
幽箬缓了缓心神,娓娓道,“再后来,凤涟便与羿冕在魔界生活,没多久,她有了身孕,怀了你。你不是问我,那日在黑莲池前与你母亲说了什么吗?是我得了消息,天界发兵,攻打魔界,而凤凰一族被列为先锋打头阵。”
她当时年轻气盛,争强好斗,原本知晓羿冕为了凤涟放弃多年夙愿和筹谋,愿与神界和平相处,她心里就不忿。现下见神界主动来犯,更是火大,便将这事告诉了凤涟,想叫她看清神界那些老匹夫的道貌岸然。
“这些年我一直在后悔,我不应该跟她说的。”
幽箬那双妖异的金瞳眯起,眼底深处那份强烈不甘骇浪般翻涌,她捏紧了手指,“神界是故意的,以凤凰族人为饵,引出凤涟,倒逼羿冕束手就擒……”
想到当日的情况,幽箬恨得咬牙。
那是一场惨烈的战争,凤凰一族几近灭亡。
凤涟也死在两军阵前,于熊熊烈火之中,化作灰烬,神魂俱灭。
“羿冕还在战,但我看得出来,他赢不了。”
幽箬面无表情道,“失去凤涟,别说赢的意志,他连生的意志也没了。我虽视他为敬爱的兄长,但我也是妖界的王,得对我的子民负责,不能叫他们与魔界共沉沦,于是我带着妖界临阵倒戈。”
说到这,她情绪复杂地看向陆云烟,“你可能觉得我卑劣无耻,但若再来一回,我依旧会这般选。”
真要说后悔,大概那日,她不该将此消息告诉凤涟,而该打晕她,藏进这万妖湖底,等羿冕成了六界之主,再她放...
出来。
或者在她被羿冕捡回来的第一天,就把她领回妖界去。
可这世间之事,哪有重来的机会?
“我也没想到,凤涟虽逝,却留下了你。”幽箬勾起一抹苦笑,看向陆云烟,“直到百年前,钟离来问我往事,我才知道你的存在……”
这般想来,也是冥冥之中的缘分。
“你所问的,我都答了,可还有何不明之处?”
陆云烟唇瓣轻轻蠕动两下,迎上幽箬那双清透明晰的眼眸,摇了摇头,“没了。”
她说的很清楚了。
自己也无法责怪她临阵倒戈的行为,人都是趋利避害的,她想保全妖界的心也能理解……
然而,她的心头还是涌上一阵说不出的哀伤。
她曾经也能拥有一对恩爱父母的,他们怀揣着满满的爱意,期盼着她的诞生。
然而没等到她诞生,一个魂飞魄散,一个被囚禁地,至今任受折磨。
.......
从万妖湖里出来的一路上,陆云烟始终沉默。
一直回到小竹屋,她始终深陷于那种悲伤哀愁的情绪里。
钟离灏看她这魂不守舍的模样,抬手揽住她的肩。
她木讷地抬头看他。
他俊颜平静,手臂稍稍一带,将她牢牢拥入怀中。
掌心扣着她的后脑勺,她的脸紧贴着男人的胸膛,清晰无比地听到他的心跳。
明明他的血液是冷的,可这一刻,她却觉得很暖。
像是漂浮于茫茫海面的溺水者,总算寻到一根可倚靠的浮木,空落落的心忽得有了实处。
“难过的话,便哭出来,孤不会笑你。”
男人低沉温柔的嗓音在头顶响起。
陆云烟将脸埋在他的怀里,撇了撇唇,鼻音有些重,“我才不要哭。”
话是这样说,可眼角却不受控制有些湿润。
她忍不住抬手,环住了男人的腰,紧紧抱着。
钟离灏眉心微动,低头看着怀里毛茸茸的小脑袋,揽着她的手臂也不禁抱紧。
安静良久,怀里的人才低低出声,“其实,我一直很羡慕旁人有爹娘疼爱,真的很羡慕……”
可上辈子她的父母,生而不养,将她视作累赘,都急不可待地摆脱她。
她一生下来,就被抛弃,被嫌弃。
幼儿园的时候,老师教小朋友们唱世上只有妈妈好;读书的时候,作文比赛的题目也是伟大的母亲和父亲;几乎身边所有人都在说,父母是爱孩子的。
可她知道,不是的,并不是所有父母都是爱孩子的。
“殿下,你说,如果没有那神魔大战,神界和魔界和平相处,我是不是也能有一双疼爱我的爹娘,有一个美满的家?”
不用埋藏于战争灰烬里几万年,也不用历经轮回之苦,安逸又快活的在亲生父母膝下...
长大成人。
“往事不可追,你得朝前看。”
钟离灏线条分明的下颌轻抵着她的额发,长指轻捻着她细腻的后颈,低声道,“他们虽不能再陪你,但你还有孤。”
陆云烟微愣,从他怀里扬起脸,湿漉漉的黑眸一错不错看向他。
男人的长指从她耳后捧住她的脸,深深地凝视着她,语气坚定,“孤把你从无尽之地带到世间,自要给你一个遮风避雨的家。”
他说这话时,那双漂亮的桃花眼盛满柔和的光,带着惑人心神的力量。
陆云烟心底顿时软得一塌糊涂,鼻子一酸,恨不得扑倒他怀里哇得哭出来。
就是不知道她哭得鼻涕眼泪蹭他一身,他会不会黑脸把她拎出去。
“殿下……”
她轻咬唇瓣,眼里泛着盈盈泪光,真诚发问:“你以后可以一直这个样子吗?”
钟离灏微怔,“嗯?”
陆云烟踮起脚,纤细的手指轻抚过男人俊美的眉眼,“多多朝我笑,多跟我说情话,少一点阴阳怪气,也别那么傲娇了……”
钟离灏被她气笑了。
抬起手,握住她在脸上作乱的小手,摇头道,“行,谁叫你也算是孤孵出来的。孤权当养孩子,以长辈的心态多包容你些。”
陆云烟:“……”
上一秒还叫他别阴阳怪气,下一秒这狗男人又占她便宜。
“谁是你孵出来的?你那是阴差阳错,凑巧赶上了。”
陆云烟将手从他掌心挣脱,咕哝道,“要真论起年岁,我母亲怀我时,你还没个影儿呢,该是你叫我一声前辈才是。”
话音才落,她额头就被敲了一下。
“就你这样,还好意思自称前辈?”
“那也比你好,说不过就动手,不知道君子动口不动手吗?!”
“君子动口不动手?”
钟离灏眯起黑眸,那原本搭在她肩上的手忽然往下挪,一把捞住那把纤软的腰。
在她诧异的目光下,他缓缓低下头,高挺的鼻梁若即若离般擦过她的鼻尖,嗓音沉哑,“孤不是君子,非但要动手,还要对你动口。”
压着尾音,他俯身,吻住她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