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非犯人已经到了嚣张、猖狂的地步,不然不可能敢在警察眼皮子底下出现。
点了点头,叶珏垂下眼:“……应该是。”
*
这件事如一个小插曲般被掠过。
天色渐冷,叶父开始骑自行车接他。
眨眼间又过去了两个星期。
失踪案毫无进展。
警方锁定的嫌疑人接二连三的洗脱嫌疑,无一例外的,这些有着犯罪记录、人高马大的嫌疑人们,通通没有作案时间。
第一次月考结束,考试成绩也在周六周日两天公布。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这次的年级第一是裴珩。
周一的表彰大会上,年级主任对他大肆赞扬。叶珏个头不高不矮,却站在队伍倒数,身后的男生站姿散漫,离他很近,身上飘着一股好闻的冷香。
冷香钻进鼻子,叶珏莫名不自在,不动声色的往前挪了一步。
裴珩不想表现出他们认识,他便乖乖的配合他的行动。
至今为止,班里还没有一个人发现两人之间的关系。
这样想着,突然,谈宋叫了他一...
声。
“叶珏。”
他转过头,还没应声,便见谈宋不怀好意的冲他笑了笑,“你觉得是你们京城中学的年级第一好拿,还是我们青藤一高的年级第一好拿?”
面色一顿,叶珏迟疑地瞥了眼裴珩。
半阖着眸的男生似乎对这个话题不感兴趣,神情松散,察觉到他的视线后,睁开眼淡淡的同他对视。
……这个问题太死亡了。
叶珏不想回答,谈宋却继续拱火:“老裴,你怎么不问问咱们新同学,提前了解一下竞争对手,高考也好做个准备吗。”
裴珩似乎听进了他的话,垂眼看着叶珏,声音漫不经心的:“京城的年级第一是谁?”
莫名感觉耳廓泛痒。
压下这股痒意,叶珏想了想,说:“好像叫杨毅。”
谈宋噗嗤一声乐了,“记这么清呢?”
叶珏:“……”
隐隐觉得这句话不对劲,他连忙解释:“因为他每次都是年级第一……”
越描补越黑,叶珏慢慢闭上嘴。
细碎的阳光洒在身上,眼睛被晃得有些疼,他眯了眯眼。
下一秒,眼前重新被阴影覆盖。
裴珩侧过身,半边脸在光线的勾勒下,越发清越明晰。
他在和谈宋说话,单手插在口袋,神情寡淡从容。
“……难怪记得住呢,人家每次都考年级第一呢,”谈宋笑的蔫坏,“采访一下,老裴,你有什么想法吗?”
叶珏站立难安,鼻尖沁出了一层细汗,唇瓣同身体逐渐升高的温度一般,颜色越红。
微风吹散热气。
他舒服了些。
正想说话,却听裴珩轻描淡写道:“也不是多难。”
“下次继续。”
叶珏:“……”
默默转过身,他身体崩的僵硬。
脑袋乱哄哄一片,直到回到教室还有些说不出的混乱。
“你怎么了?”薛玲玲奇怪的问他。
下节课是英语,英语老师素来喜欢课前提问,每逢上课前都是班里同学恶补单词的时间。
周围一片嘈杂的背书声。
叶珏在这片背书声中摇摇头:“……我没事。”
薛玲玲说:“真的没事吗?”
“你耳朵好红。”
下意识捏捏耳垂,指尖感受到滚烫的温度。
叶珏噎了噎,茫然道:“……我、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他不会中暑了吧?
认真想了想,叶珏眼前却闪过阳光下,裴珩漫不经心的说“下次继续”时的场景。
……啊。
为什么要这么说?
莫名有些说不出的意乱,他烦恼的在草稿纸上画了几个圈。
*
在学校的一天又这样纠结的度过。
晚自习放学,叶珏收拾好书包,伸了个懒腰。
最近复习量太大,叶珏追不上进度,学的有些吃力。
好在他文科成绩出众,勉强缩短了与其他同学间的差距。
今天放学等在公交站台的是叶父叶母两人。
工...
厂加班,两人见时间差不多,干脆一块在车站等叶珏。
巷子附近的警察人数没少,神情却明显放松。
叶母面上含笑:“今天新闻说失踪案的犯罪嫌疑人已经被控制,这件事可算要结束了。”
叶父:“都一个月了,再不破案人都要跑光了。”
“哪会跑光,”瞪他一眼,叶母说:“大家还要讨生活呢。”
自知自己说错了话,叶父老老实实挨骂。
叶珏走在两人身边,忍不住笑了笑。
笑容还未散去,他面色一僵。
身体机械性的迈出步子,那股令他毛骨悚然、后背发凉的注视感再次出现。
依旧是回家的这条路段。
依旧是快的近乎错觉的注视。
他终于后知后觉的感受到……这股视线里,与四年前刘旭眼中一模一样的粘稠与狂热。
“叶子?叶子?”
从惊惶中回过神,他大脑一片空白,眼前虚影重重,叶母正关心的问他,“脸色怎么这么难看?哪里难受?”
“……妈。”
喉咙如被棉花堵住,叶珏额头渗出冷汗,缓慢的说:“我感觉,有人在后面。”
母亲天生有着比父亲更为敏感的神经。
与孩子心神相连,她第一时间从叶珏迟疑地语气中听出了恐慌与害怕。
立刻将他护到身后,叶母面色冷凝,打开手电筒明晃晃的照向周围数个交错的巷口,如无数双眼睛的巷口在强光的照耀下无处遁形。
叶母个头不高,胆子却极大,从墙角捡起一块碎成两半的搬砖,怒气冲冲的走进巷口,“谁!”
“——谁在那!”
她气势极足,常年劳作使得她根本没有表面上看起来的那样柔弱,一个一个巷口仔细的探查一番,叶母冷着脸,一把扔掉搬砖。
搬砖“啪嗒”一声,碎成无数块。
她走出小巷,掏出纸巾擦了擦叶珏的额头,说:“妈看过了,没人。”
被注视的感觉仍未褪去。
比之刚才,丝毫没有收敛。
叶珏面色苍白,看出叶母眼中的肯定与担忧,他握紧拳头,咽了口口水,“……可能是我感觉错了。”
“妈,我们走吧。”
叶父贴心的走在他另一侧,“可能是街灯的影子,别怕,爸妈都在呢。”
巷口有两个警察。
看见他们后随意的收回视线,聊着天。
“人抓到了,咱们是不是也该回去了?”
“谁知道,上头的意思是再守两天。”
……
回到家,客厅昏黄的灯光如温暖的火光。
一身寒意尽数消退。
叶父叶母聊着天进了厨房,准备明早的早饭。
说话间又谈起了远在外地的叶礼,比起对待他时的小心翼翼,叶母的语气里埋怨居多:“……感冒了,都说了变天要多穿衣服,他这孩子,非要硬抗。”
叶父担心道:“我明天去趟小婉学校吧,她没带秋□□裳,冻着了怎么办?”
“也行,明天下班早...
,我跟你一块。”
“送完衣服再来接叶子,”叶母声音低了些:“会不会迟?”
“不会,咱们弄快点。”
*
这天晚上,叶珏又做了一个梦。
梦中的他躲在衣柜里,心跳如擂鼓,急促的要从嗓子眼蹦出来。
衣柜前的男人戴着一副金丝眼镜,斯文有礼,声音轻轻的,漫步在空旷无人的室内,像在哄不听话的孩子,“……叶珏?”
“叶珏?不要躲了,我来找你了。”
他一步一步,靠近了他藏身的衣柜。
衣柜里没有衣服,只有一条印出月光的缝隙,透着微弱的光。
叶珏看见“自己”蜷缩在角落,瞳孔惊惧的睁到最大,说不出话。
最后的最后。
那阵脚步声在衣柜前戛然而止。
缝隙外,水泥地上蔓延开浓稠的血迹。
一柄锋锐尖利的水果刀浸在血泊中,刀柄被一只苍白修长的大手紧握,血迹顺着指尖滑下,无声无息的坠入黑暗。
……
“呼——”
骤然从梦中惊醒,叶珏满头冷汗。
神智逐渐从惊恐中平复,他大口大口的喘息,声音压得低低的,怕吵醒了隔壁的叶父叶母。
心跳仍旧急促。
沉默许久,叶珏抖着手拿过床头柜上的水杯,一杯凉水下肚,他稍稍冷静下来。
……是刘旭吗?
闭了闭眼,他陷入了自我怀疑。
四年前,那晚他只顾着害怕和难过,根本忘了刘旭的存在,直到纪珩坐车离开,他才想起来倒在自己家、刘旭的尸体。
急匆匆赶回家查看时,整间屋子已经被收拾的焕然一新。
水泥地板干净整洁,床上的被褥也换了新的。
屋子里根本没有任何发生过打斗的痕迹。
叶爷爷叶奶奶已经离世,叶父叶母不知道屋子原本的面貌,这一切掩藏在一片心照不宣的静默中,如轻风吹过,消失的无声无息。
如今再回想,叶珏除却害怕,更多的还是迷茫。
时至今日。
他仍然不明白那晚刘旭为什么要潜入叶家。
也不明白,纪珩为什么会对刘旭下死手。
他没有在小山村待太久,叶爷爷叶奶□□七一过,他便被叶父叶母带到了京城。
后来的事情他无从得知,如今,他却有了一个不祥的猜测。
……会不会,刘旭没有死?
这个猜测让他如坠冰窟、浑身发寒。
不知不觉间握住了床头的小灵通,下意识点开那个似乎永远不会回信的号码。
叶珏白着脸,不安的敲出了几个字。
“哥。”
“……我感觉,有人在跟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