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锦扶低头拂了拂衣袖,“今晚便出发。”
景彧问:“皇上病重,此去行宫必有一场凶险,用不用我陪你去?”
白锦扶转头,对他淡淡笑了下,“不用,今时不同往日,现在的我已经不是那个孤立无援,什么事都要仰仗别人的七皇子,既然行宫凶险,只有你留守京城,我才能放心。”
“可你同意让方氏也留下,我总觉得此事不妥。”景彧蹙眉道,“你不在京城,王府内无人坐镇,就怕有人趁虚而入。”
白锦扶轻哼一声,面带讥讽地道:“你说的我焉能不知,但若不装作露出点马脚,别人又怎么能以为真捏住了我的把柄呢。我这次也学回姜太公钓鱼,方氏,就是我留给那些人的钩子。”
景彧闻言神情略放松,微微笑道:“看来是我多虑了,你已经是成竹在胸。那我就在京城帮你守着,等着行宫传来好消息。”
白锦扶默然看着景彧,他知道景彧心怀坦荡,不喜欢这些勾心斗角,阴谋算计的事,所以他做的那些诸多见不得人的事,也不会告知景彧,免得让景彧在他和原则之间抉择两难,而景彧与他心有灵犀,从不会多问他如此行事的缘由,选择无条件地相信他,支持他,为他做任何事。
这便足矣。
白锦扶伸手覆住景彧放在膝上的手,轻叹一声道:“我其实也不喜欢活在阴谋诡计里,皇权虽然崇高,但也意味着诸多束缚,它在我心中,远不如自由和你重要,我虽不在乎什么帝位皇权,可要让我将这些拱手让给烈王段无忌那样的人,让他们成为大鎏的主宰,我却又不甘心,我更不甘心被人利用摆布,所以,我这次必须要争。”
景彧反手紧紧握住白锦扶,拉近两人之间的距离,“你有没有想过,若是这次争输了你又该当如何?”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若是输了,不过就是一死,人固有一死,又何足惧哉,可如果不为自己拼上一回,一辈子活得形同傀儡,那才叫生不如死,白活一遭。”白锦扶倨傲抬头,眼里是满满的桀骜恣意,艳若桃李的面庞上浮现的是与之姣好阴柔的气质截然不同的狠决果断,“说起来你可能不信,世上有一种人,无论怎么挣扎都逃不过命运的摆布,因为他们的命运是被安排好的,都说人不能和命争,但我偏要...
做那个主宰自己命运的人,若不得自由,毋、宁、死。”
景彧不禁为白锦扶这番话里的豪情感染,胸口热热的,好像有什么东西正在肆意蔓延,他从前喜欢上白锦扶时,以为白锦扶是一个柔弱的小可怜,需要依靠仰赖他才能生存下去,后来他知道自己看走了眼,那些不过是白锦扶的伪装,如今他已经认识到了真正的白锦扶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娇美的面孔下那份桀骜不驯,率性而为,却更让他迷恋不能自已。
景彧执起白锦扶的手,虔诚地吻上他的手背,沉声道:“此生无论成败输赢,无论生死富贵,碧落黄泉,与君相随。”
白锦扶当天晚上动身前往行宫,烈王比他提前出发,第二日下午,白锦扶到达行宫的时候,烈王已经见过了隆庆帝。
到了行宫,白锦扶衣服都没换,便急匆匆赶去隆庆帝的寝宫探望,然而到了寝宫外面却被内官告知隆庆帝昨晚病情加重,一.夜未曾合眼,刚服了药,才闭眼得以安睡一会儿,暂时不宜打扰,白锦扶只得先回自己的住处,等候隆庆帝醒来后通传。
皇帝随时都有驾崩的可能,按照规矩,重要的皇亲和大臣会轮流在御前侍奉,以备皇帝有什么遗命交代,隆庆帝神智清醒时,也有大臣试探地问过皇帝传位的人选,可隆庆帝却不肯言明,眼看老皇帝就剩一口气了,谁都不知道他心里究竟还有什么打算。
白锦扶回去等了有两个时辰,隆庆帝身边的内官才来通知他隆庆帝已经醒了,命熙王和烈王一同觐见,白锦扶简单收拾一下出了门,走到半道儿,好巧不巧,遇到了也去面圣的韩玉成。
两人对面见了礼,韩玉成含笑道:“殿下也到了。”
白锦扶看着他冷哼一声,一言不发地往前走,韩玉成见白锦扶态度冷漠,也不羞恼,跟上去不依不饶地问:“殿下怎么了,为何对臣的态度如此冷淡?”
白锦扶快步朝前走了几步,冷不丁停下来转过身,好在后面的韩玉成及时停了下来,才没有撞在白锦扶身上,韩玉成见白锦扶目光凌厉地打量着自己,装出一副莫名其妙的表情,茫然地眨眨眼问:“殿下?”
白锦扶双目微睁,朝前走了一步,逼近韩玉成身前,时值炎夏,嗓音却如隆冬之雪般冷意逼人,“韩玉成,我且问你一句,江叔衡的死,与你有没有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