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知绎还是只吃得下周淮生做的饭。
他提前帮周淮生打了一份饭, 自己则高高兴兴地捧着周淮生早上帮他准备好的饭盒,两个人挤在沙发上,吃完了午饭, 周淮生把茶几上的东西收拾干净, 刚回到沙发,林知绎就贴了过来。
卷卷都没他这么黏人。
周淮生搂着林知绎, 忽然想起来几年前在雁蒙村的小屋子里,他睡在行军床上, 旁边的林知绎漫无边际地说着胡话,“……我不喜欢你了阿淮, 我开始讨厌你了, 你是坏人, 每天都惹我生气,我以后只吃一碗蛋炒饭了,看你怎么办!”
那时他很想把林知绎说的每一句话都记录下来, 一边期待着让林知绎和家人团聚,一边又无比珍惜着每天和林知绎相处的时光,其实很早就动心的,但他不敢承认。
他做梦都想不到,他和林知绎还有这么长久的以后。
林知绎在他怀里翻了个身,“阿淮, 你在想什么?”
“想以前的事。”
“等过阵子放假, 我陪你回雁蒙村吧, 带着卷卷。”
周淮生亲了亲林知绎的脸颊, “好。”
“在鼎胜工作的感觉怎么样?”
“挺好的, 鼎胜的管理制度很完善, 岗位和岗位之间分工明确, 流程也很规范。”
林知绎直白地问:“缺点呢?”
周淮生想了想,笑道:“可能因为规模太大,人太多,所以不可避免地导致分工过细,有点单调,感觉每天都在重复做着一样的事情。”
“总比你送外卖的时候一天十个突发情况的好吧?”
“也是。”
林知绎抬起身子,有些担忧地问:“还不习惯办公室生活吗?阿淮,你会不会觉得我又在控制你的人生?”
“不会啊,来鼎胜不是我先提出来的吗?”
周淮生把林知绎抱到腿上,温声道:“知绎,你会觉得我没出息吗?”
“怎么会?”林知绎立即反驳。
“那你为什么想要控制我呢?”
林知绎有些窘,枕着周淮生的肩膀,嘟哝道:“因为……想把你困在我身边,想要保护你。”
“你都这样说了,我如果还每天自怨自艾,是不是有点身在福中不知福了?知绎,你管着我我很高兴,我从小就没人管,考了一百分没人夸,考了不及格也没人骂,你这样在乎我,虽然——”
林知绎紧张地抬起头。
周淮生揉了揉林知绎的手,笑道:“虽然有时候有点强势,但还是很可爱的,我心甘情愿被你管着。”
林知绎放下心,又往周淮生身上贴了贴。
“如果是以前,我可能会想很多,觉得自己没本事,怕你嫌弃我,但是反过来想一想,事情到我手上的时候我都很认真地做完了,你给我的机会我也抓住了,无愧于心就好,别的都不重要。”
“如果被公司的人发现了,他们说你怎么办?”
“说就说吧,多半也是嫉妒,我不图你的钱,别人怎么说都无所谓,只要你相信就好。”
“我知道,我相信。”
“知绎,能陪着你和卷卷,我就很满足了,不要有多余的担心。”
林...
知绎“嗯”了一声,他和周淮生十指相扣,两枚戒指碰撞在一起,光从落地窗透进来,照在无限循环的莫比乌斯环上,林知绎握着周淮生的手晃了晃,折射出的光影就在茶几上跳起了舞。
“想卷卷了。”林知绎喃喃道。
“晚上回家就见到了。”
周淮生把林知绎腰部褶皱的衬衣抚平,外面逐渐传来员工回工位的说话声,林知绎让周淮生从他休息室的后门离开,一切如常,周淮生回到档案室,小金给他带了两只橙子,“周哥,你怎么没去食堂啊?”
“我自己带了饭。”
“哦哦,”小金无聊地四处看了看,目光从档案柜落到周淮生的手上,惊呼道:“周哥,你结婚了啊?”
“是,结婚了。”
“这样啊。”小金耸了耸肩,有些失望地离开了档案室。
周淮生把几个工程报过来的文件和结算资料都扫描到电脑上,归档之后再把原件放进资料室的文件柜里,施工单位的往来函件也由他收发。
两个月的计算机课还是有用的,周淮生现在可以熟练地操作电脑程序还有鼎胜的工作系统,工作起来完全没有当初刚到站点时的慌乱无措。他还趁着周末的时候去驾校报名学了车,他上手很快,林知绎还时不时带他去人少的地方练习,所以四个科目的考试他都是一把过,顺利拿到了驾照,若是林知绎参加晚宴喝了酒,周淮生就能开车去接他回家。
生活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林知绎也没有再提要做假性标记手术的事,但他也和周淮生说过,等与泰和医疗的合作开始,假性标记手术的宣传推广正式铺开,他还是会考虑的。
周淮生这次没有立即反对,他抱住林知绎,亲了亲林知绎的腺体,说:“好。”
两个月后,鼎胜有新的项目开工,检测勘察报告陆陆续续交上来,周淮生比以往忙了些。
因为他性格老实又少言寡语,而且囿于和林知绎的关系,他也不敢太冒头,以免暴露,所以工程部有些老油条便以为他是好欺负的,开始支使周淮生做些琐碎的工作,最初周淮生都应了下来。
但是最近档案室的事情本身就多,再去做一些本职工作之外的事,他的时间就紧张起来了。
快到中午的时候,副总监赵宣过来敲了敲门,“小周,忙吗?下午你能帮我去开个会吗?就是市里出了个工程上的新政策,让企业出代表去参与讨论,没什么事的,就坐那里待一下午,我手头上有急事,走不开,不知道你能不能帮我去一趟?”
周淮生有些为难,“赵哥,实在不好意思,我下午可能没时间,潼江别墅的这两天开工,材料特别多,我这边——”
赵宣烦躁地打断道:“存档归档有什么好着急的?明天来补做不就行了?”
赵宣的嗓门大,好些员工都偷偷朝档案室张望,小金也站起来朝周淮生点了点头,让他先应下来,周淮生不想把事情闹大,只好说:“行,我下午帮您去开会。”
“多谢了,车费公司报销。”
赵宣离开之后,小金溜进来,小声说:“你别跟赵宣硬碰硬,他可不是什么好人,他专会...
欺上压下的,我刚来的时候也被他整得很惨,估计是看你一来就和大家处得不错,他又犯毛病了,你先忍着,别惹他不高兴。”
“他会一直这样吗?”
“等再来新人,他又会转移目标的。”
周淮生只好加紧处理手上的事,做完去食堂的时候,菜都凉了,他也不想去打扰林知绎,一边吃饭一边问林知绎中午吃没吃。
林知绎跟他撒娇,“吃了,你过来陪我睡午觉。”
“抱歉宝贝,我有点忙。”
林知绎发了一个“哼”的表情包给他。
“乖,等我弄完了去找你好不好?”
“好吧。”
会议是下午两点半开始的,周淮生回档案室把所有文件就扫描归档之后,便趁着午休的最后十分钟去了一趟林知绎的办公室,他有钥匙,直接从后门进,林知绎在休息间里睡着了,听到声音刚警觉地睁开眼,见到周淮生便大咧咧地伸出手,抱怨道:“你怎么才来啊?”
周淮生握住他的手,无奈地笑了笑。
“你比我都忙。”
周淮生半倚在床头,把林知绎揽进怀里,摸着林知绎的头发问:“怎么了?今天怎么这么困?”
“去了几个医疗器械厂考察,好累。”
周淮生揉了揉林知绎的腰,“辛苦了。”
林知绎眉头渐蹙,一脸不善地望着周淮生,周淮生连忙俯身在林知绎的唇上印了一个吻,改口道:“辛苦了,老婆。”
林知绎这才满意地靠在周淮生的怀里,没一会儿又睡着了,周淮生动作轻轻地帮林知绎盖好毯子,然后离开了休息间,从后门回到四楼。
回到档案室把几个结算材料发给对应的工程部,便收拾东西,准备去开会。
去市政府的路上经过一个广场,搭建的台子上有一群孩子在表演节目。正好等红绿灯,周淮生坐在出租车里看了一会孩子们的舞蹈,忍不住笑,心想卷卷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可以这样开朗活泼。
开完会已经快五点,周淮生回到公司,抓紧时间把待处理的文件打印出来,加了半小时班才回家。
他没跟林知绎讲赵宣的事,不想小题大做,以免闹大之后不好收场。
回到家,两只小卷毛正饥肠辘辘地等着,周淮生连忙洗手做饭。
卷卷还是不太敢和其他小朋友一起玩,但他开始主动要求去小区的儿童游乐区。
这天,周淮生上班前帮他准备了一个装满零食糖果的小包,“卷卷可以把好吃的分给小朋友。”
卷卷点了点头,抱住周淮生不说话。
周淮生拍了拍卷卷的屁股,又把小包背在他身上,哄道:“不怕,卷卷一定可以交到好朋友的。”
“爸爸陪我。”
“爸爸要去上班了,卷卷乖,陈阿姨陪着你,好不好?”
卷卷扁着嘴,揪住兔子背包的长耳朵,从周淮生怀里走出来,不情不愿地去牵陈姐的手,陈姐朝周淮生笑了笑,“您放心吧,我会照顾好卷卷的。”
十点多的时候,陈姐把卷卷带到游乐区,那里已经有五六个孩子在玩,都有老人或是保姆在旁边陪伴,卷卷对声音很敏感,离他很近的地方有小朋友拿...
着玩具枪在闹着玩,即使是模拟枪声的音效也让他感到害怕,他伸着胳膊要陈姐抱,还想把帽子戴上遮住耳朵。
陈姐怎么哄他都没用,最后只能等到玩玩具枪的孩子离开,卷卷才肯从陈姐怀里出来,小心翼翼地踩蘑菇小桩自娱自乐。
夏清清正好走过来,她朝卷卷打招呼,“弟弟你在玩什么?”
卷卷没来得及说话,夏清清就跑去骑小自行车了,卷卷眨巴着眼睛,慢吞吞地追上去,从自己的小包里拿出零食,放到夏清清手上。
“谢谢弟弟。”夏清清撕开糖果的包装纸。
卷卷脸红红的,往陈姐怀里藏了藏。
陈姐蹲下来搂住卷卷,“卷卷说不用谢。”
卷卷声音还是很小,“不用谢。”
夏清清很喜欢这个可爱的弟弟,但她今天没有带零食,但她想到她家有一个超级可爱的娃娃,和这个卷头发的弟弟长得很像,她急忙跑回家去拿。
卷卷眼巴巴地望着夏清清跑走。
林知绎刚开完会就接到了陈姐的电话,“林先生,卷卷又犯哮喘了,我给他喂了药,身体是没有大碍,但是他一直哭着说要你,您看您有没有时间回来一趟?”
林知绎连忙放下手里的事情赶回去。
陈姐在门口等他,“就是经常和卷卷玩的那个小姑娘,今天塞了一个毛绒玩具给他,我也没注意,回家的路上,卷卷就开始打喷嚏咳嗽,然后呼吸不畅,我给他喷了您之间交代的那个吸入制剂,现在症状已经缓解了,就是一直哭。”
林知绎脱了外衣,到二楼的儿童房里抱住眼泪汪汪的小家伙,卷卷一闻到林知绎的信息素,瞬间不怕了,哭声都减弱了很多。
“宝宝现在还有哪里不舒服?”
卷卷咳嗽了两声,然后把小手放在自己胸口,林知绎帮他揉了揉,又撕开后颈的抑制贴,让信息素环绕着卷卷,小家伙紧紧贴着林知绎,脸色很快有了血色。
林知绎坐在儿童房的小沙发里,卷卷忽然说:“小爸爸,卷卷不好。”
“怎么会?卷卷哪里不好了?”
“卷卷老是生病。”
“卷卷生病是因为小爸爸以前没有陪在卷卷身边,是小爸爸不好,不关卷卷的事,卷卷已经很棒了。今天清清姐姐是想和卷卷分享一个玩具,但她不知道卷卷有哮喘,不可碰有毛毛的东西,不怪清清姐姐,也不怪卷卷。”
卷卷把脸埋在林知绎身上,委委屈屈地说难受。
这时候林知绎总恨不得孩子的疼痛都转移到自己身上,现在卷卷有他的信息素,有这么好的生活环境,还要受体弱的罪,林知绎简直不敢去想以前,卷卷刚出生的时候,都不知道孱弱成什么样子。
周淮生能独自把孩子养大,着实不容易,林知绎亲了亲卷卷的脸,卷卷还是难受,但不想让他的小爸爸担心,就没有说。
第二天卷卷依旧情绪低落,动画片都不想看,追着陈姐问:“阿姨,我的爸爸和小爸爸什么时候回家?”
“很快的。”
卷卷很失望,小声地说:“我想要他们回家。”
陈姐教他画画,他都不想学,可能是在儿童游乐园里几次都不开心,让他对外界更生抵触,陈姐没有办...
法,只好打电话给林知绎:“林先生,卷卷想见您,您现在有空吗?”
林知绎正在开会,见离结束还有一段时间,便压着声音说:“陈姐你把卷卷送到鼎胜来吧,到楼下打电话给我,记得帮他带好口罩和药。”
“好。”
陈姐回到卷卷身边,“阿姨带着卷卷去找小爸爸好不好?”
卷卷这才由阴转晴,开心起来。
陈姐帮卷卷穿好衣服,带好东西,便打的去了鼎胜,路上花了半个小时,到鼎胜的时候已经快五点。
林知绎从会议室出来,陈姐的电话就打过来,“林先生,我到楼下了。”
林知绎立即下楼,把卷卷接过来,“麻烦你了陈姐。”
“没有没有,是我不好,一直催着您和周先生带着卷卷出门,现在适得其反,搞得孩子更怕了。”
“没事,我先上去了。”
“好。”
卷卷好像知道自己今天有点过分,让陈阿姨和他的小爸爸跑来跑去,他全程没有抬头,也没有说话,安安静静地搂着林知绎的脖子,可是林知绎抱他抱得很紧,语气里半点责怪都没有,还是很温柔:“卷卷想小爸爸了?”
卷卷点了点头,怯怯地抬起头,对上了林知绎的目光,委屈道:“想。”
“以后小爸爸回去早一点,或者卷卷也可以经常过来玩,爸爸也在这边。”
“爸爸也在吗?”
林知绎乘私人电梯去了办公室,他把卷卷放在沙发上,拿陈姐准备的包里的保温牛奶杯给卷卷,“在,我让爸爸过来好不好?”
卷卷抱着牛奶杯,点头道:“好。”
林知绎给周淮生打电话,没人接,过几分钟再打,还是没人接。
“爸爸在忙,卷卷等一会。”
“好,卷卷陪着小爸爸。”
林知绎抱着小家伙,坐在办公凳上,拿桌上的印章逗他,等到下班的时候,他穿好衣服,抱着卷卷去了四楼。
工程部的人都没走,坐在工位上听赵宣大发雷霆,周淮生坐在一张空的工位上,正对着赵宣。
他没有正襟危坐,而是微微后倚,低头看着地面,有些不耐烦。
赵宣虽然没有对着周淮生说话,但用意很明显:“什么叫分内事?你在这个部门,部门的事就是你的事,领导让你帮点忙,怨声叹气愁眉苦脸,你什么意思?不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让你做事是为了锻炼你,别不知好歹,你在鼎胜几年我在鼎胜几年?我在这里十年了,什么样的员工都见过。”
小金翻着白眼,小声说:“有病。”
“你说什么?”赵宣靠过来。
小金连忙摆手,“我没说话。”
赵宣不疑有他,继续说:“档案工作是工程部最末端的工作,作用除了收发资料,还有就是协助其他同事,周淮生,你觉得对不对?”
员工们互相使了眼色,表示无语,但当着赵宣的面,也不敢说什么。
周淮生站起来,平静道:“如果同事需要,在完成了本职工作的前提下,我当然应该提供帮助。”
“档案整理那点事,如果你都完不成,只能说明你效率低下,这项工作根本就不需要专门的人做,你比起其他同事已经轻松很多了。”
小金用口型对旁边同事说:“他还想离间我们。”
同事默默开始收拾包,“好不容易今天不加...
班,他又犯病了。”
赵宣继续道:“也不知道你是怎么进来的,这种工作态度,我认为你不适合待在鼎胜。”
话音未落,门口突然传来一个人的声音,语气冰冷。
“他适不适合,应该由人事部考核,而且谁跟你说的,档案工作是工程部最末端的工作?”
众人望过去,见是林知绎,都吓得立即起身,可偏偏林知绎怀里抱着一个孩子,这让众人在震惊之余又多了几分好奇。
赵宣也愣在原地,结结巴巴地问:“林董,您怎么来了?”
“来听听十年的老员工对鼎胜的理解,”林知绎望向他,冷笑道:“真是受益匪浅。”
众人皆面面相觑,不知道林知绎这时候突然来工程部是什么原因,就在气氛最凝固的时候,一个软绵绵的童声响起,“爸爸!”
卷卷看到了周淮生,兴奋地在林知绎的怀抱里动来动去,林知绎把他放到地上,卷卷立即迈着小步子往周淮生的方向跑。
周淮生蹲下来接住他。
卷卷搂住周淮生的脖子,亲昵地伏在周淮生的肩膀上,好奇地望着四周。
小金的大脑停机了整整一分钟,直到同事推了推他的胳膊,他才回过神来,震惊地望向同事,他从同事的眼神里读出了相同的困惑:“靠!什么情况?!”
这个孩子是谁的?董事长的吗?长得确实很像,不对,关键是,为什么这个孩子喊周淮生爸爸?
这是什么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