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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6章 双椒鱼片

梅娘当着学徒们的面一边做一边讲,等到鸭血粉丝汤出了锅,她就叫她们一人盛一碗尝尝。

这鸭血粉丝汤她并不打算卖,不过是方才看到婆子们杀鸭子就想起这个菜,一时手痒做了一锅,做好之后,她自己盛了一碗喝,余下的就让她们几个都拿去分了。

这么大一锅鸭血粉丝汤,五个女孩子也吃不完,于是她们就都盛了出来,给南华楼干活的人都分了一碗。

有的人吃过早饭,有的人却是没吃过饭就来了,无论肚子饿不饿,都经受不住这碗鸭血粉丝汤的诱惑,全都吃光了。

这么多人分一锅,又是这么好吃的东西,大家自然都是意犹未尽。

后院干活的那几个婆子更是大着胆子,又送了两盆鸭血进来,期待着梅娘能够再做一份。

只是很快南华楼就开始上客人了,客人来了,梅娘哪儿还有功夫做这东西,随手把鸭血撂到一边不再理会。

等到晚上忙得差不多了,梅娘才想起那两盆鸭血来。

既然大家都爱喝,梅娘索性叫学徒们打下手,又做了两大锅,晚间羊肉汤卖光之后,有的客人吃不到十分失望,正好拿一锅鸭血粉丝汤当补偿。

另外一锅,依旧让伙计婆子他们分了,就当员工福利了。

几个女学徒近水楼台先得月,一人分了一瓦罐。

眼看着就要下工了,大家心照不宣,都留着没动,想等回家后带回去给家里人尝尝。

王翠红也分了一罐,等到下了工,她立刻就抱着暖呼呼的瓦罐回家了。

天色虽然已经黑透了,可是明朗的月光照耀在白茫茫的雪地上,又有一路各个店铺的灯笼照着,街上亮如白昼,丝毫不会影响视线。

王翠红加快脚步,往北市口的方向走去。

她心里盘算着,快些回去,趁着家里人还没睡下,正好能喝一碗香喷喷的鸭血粉丝汤当宵夜。

紧赶慢赶地到了三条胡同,没到家门口,她就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

“翠红,你回来啦?”

王翠红回头一看,见是张婆子家的闺女,正好出门来倒水。

王家和张家就住在隔壁,两个姑娘可以说是一起长大的,几乎是情同姐妹,不过张家闺女比王翠红大两三岁,已经许下了人家,原本定下夏天就要出嫁的。

可是偏偏在出嫁头一个月,张家被官差搜查史家嫁妆的时候搜了一遍,张家闺女受了惊吓,先是病倒了,后来又躲着不敢出门,再加上准备好的嫁妆被弄得乱七八糟,少不得还要添补和重新准备,因此婚期便延后了。

等张家闺女稍微好了些,王翠红又去做了学徒,所以这半年来两人见面的机会极少。

见是她出来,王翠红停下脚步,笑道:“是张家姐姐呀,怎么这么晚还出来?”

张家闺女拎着空空的泔水桶,往院子里努了努嘴。

“我哥哥的一个什么好兄弟来了,两个人在屋里喝酒,叽叽咕

咕说了一晚上的话(),到现在还不走……她压低声音说着?()_[((),显得十分不满。

听说张家有客人,王翠红就不好再拉着她说话了。

“外头冷,姐姐快回去吧,别冻坏了。”

张家闺女跺了跺脚,笑道:“不冷呢,我难得见你一次,正好说说话。”

王翠红见她只穿着件小袄就出来了,越发催促起来。

“才下了一场大雪,姐姐的身子才好些,若是冻病了可是麻烦,赶紧进屋去。”她扶了扶手中的瓦罐,说道,“对了,我带了一罐汤回来,姐姐你拿个碗出来,我分你些。”

因着张家晚上有客人,张家闺女晚饭都没吃好,这会儿听说王翠红要分她一碗汤,顿时脸色一喜。

左邻右舍谁不知道王翠红在南华楼做着厨娘,听王婶说,她的手艺至少得了梅娘六七分的真传,可不是他们这些普通老百姓能吃到的。

有这么好的机会,张家闺女连客气都不敢客气,连忙进屋去取了一个大碗出来。

王翠红提起瓦罐,连菜带汤地倒了满满一碗。

“好了,姐姐快回去吧,趁热喝,正好驱驱身上的寒气。”

张家闺女连声道谢,宝贝似的捧着汤回去了。

她大晚上这么进进出出的,张婆子听见动静就出来了。

“丫头,你大晚上的不睡觉,在那儿干什么呢?”

半年前张家被官兵搜查,嫁妆被翻了个七零八碎,后来在顾大人的帮助下,总算是都要了回来。

好在她那准亲家是个讲道理的,并没有因此在婚事上作难,张婆子松了口气,对自家闺女也看得格外严了些,生怕成亲前再出什么岔子。

张家闺女的全部注意力都在眼前这碗汤上面,听了张婆子的话,连头都没抬。

“刚才我在门口遇见隔壁翠红了,她分了我一碗汤,娘,你也过来尝尝。”

听说是王翠红带回来的汤,张婆子立刻想起那日在南华楼吃的席面,脚就不听使唤地跟了过去。

张家闺女把汤碗放在桌上,又去拿小碗来分。

张婆子一闻到这香浓的鸭汤,口水就忍不住涌了出来。

她强忍住美美喝上一口热汤的冲动,对张家闺女说道:“你盛一碗,我给你爹端去,自己再留一碗,剩下的,我端给前屋去。”

张广才带了客人回来,家里却没有像样的菜招待,张婆子生怕被人家笑话,正好可以拿这碗鸭血粉丝汤送去充门面。

张家闺女听了,只得依言盛了两小碗汤出来。

张婆子端起剩下的半碗汤,去了前屋。

张家前屋,昏暗的烛光下,张广才正在给对面的人倒酒。

“罗义,你说你年纪轻轻的,愁眉苦脸的干什么?不就是杂货铺开不下去了嘛,那小铺子又挣不到多少钱,舍了就舍了,再干点儿别的行当不就行了?”

罗义听了这话,连酒都没心情喝了。

“广才,我跟你不一样,你是京城的

() 坐地户,吃住都在家里,做什么都有朋友帮衬。我呢?我一个外地人,能在京城开个小杂货铺子就不错了,挣得虽然不多,可也能混个温饱。唉,谁知道房主突然涨了租金,我那小铺子本来就赚不了多少钱,再加上租金,连糊口都难啊!”

张广才听了,不禁点点头。

“可不是嘛,你年前才成了亲,一个人挣两个人花,是不容易!”

罗义苦着脸,说道:“还有更不容易的呢,我媳妇前儿去医馆诊脉,诊出喜脉来了!”

“喜脉?那不是好事儿吗?好小子,你要当爹了!”张广才借着酒意,重重地捶了他的肩膀一下。

罗义被捶得身子一歪,脸色更愁苦了。

“本来是喜事,可我哪高兴得起来?铺子开不下去了,家里还要再添一张嘴……”

张广才也没法子,想了想说道:“要不你去做短工,或者干点力气活?”

罗义叹气道:“你以为我没去嘛,可是我这身子骨,出力也干不了多少活,才扛了两天大包,肩膀都肿了,挣的钱还不够我和我媳妇喝稀粥的呢!”

“要不你再打个货担,出去当货郎?”

罗义点点头,说道:“没法子,也只能这样了。回头你帮我找个木匠,最好能赊账的……”

两人正说着话,张婆子进来了。

“罗义啊,你看看,你好不容易来家里一趟,我们也没什么好招待你的,这是邻居给的半碗汤,你趁热喝了吧。”

罗义连忙站起身,伸手接过汤碗。

“张婶您太客气了,多谢多谢。”

张婆子又叮嘱了几句少喝点儿酒,多吃菜之类的话,便出去了。

待张婆子出去,罗义便拿起酒壶,谁知却倒不出酒来。

他把酒壶拿在手里晃了晃,却发现里面是空的。

他把酒壶一撂,叹气道:“唉,连喝个酒都喝不痛快,我罗义怎么能落到这步田地!”

张广才见他已经有了五六分醉意,便劝道:“借酒浇愁愁更愁,酒没了正好就不喝了,来,喝口汤,暖暖身子。”

罗义低头看了一眼面前的汤碗,不由得目光一顿。

眼前的汤汤色洁白,宛如牛乳,其中漂浮着深红色片状物,如同花瓣般精致的肉片,灿金色的油豆腐,还有着晶莹剔透的粉丝。

这是什么汤?

它既不像淡黄色的鸡汤,也没有羊汤那浓浓的膻味,仔细闻闻,像是老鸭汤的味道。

可是能把鸭肉炖成这样浓白香醇,他别说见过,连听都没听说过。

尽管喝了半天的酒,可是他心里发愁,并没有吃上几口饭菜。

此刻眼前的汤碗里料足味厚,看着就让人食指大动。

罗义拿起筷子,先挑了一筷子粉丝入口。

沾染着浓香的鸭汤的粉丝,入口顺滑无比,不用怎么嚼,就哧溜一下进了肚。

再夹一块鸭血,更是柔滑细嫩,好吃得让人恨不能连舌头一同

吞下。

吸饱了汤汁的油豆腐,咬上一口,香浓滚热的鸭汤便在唇齿间爆开,香得他不禁眯起了眼睛。

一咬就咯吱作响的鸭胗,脆中带韧的鸭肠,每一口吃下去都充满了惊喜,令人流连忘返。

张广才本来担心他只顾着喝酒却不怎么吃菜,再把身子喝坏了,这会儿见他捧着汤碗吸溜个不停,这才放下心。

可是这颗心还没完全掉进肚子里,他就发现不对劲了。

这是刚才那个吃个花生米都要嚼半天,一副食不下咽模样的罗义?

这会儿只见他一手抄着筷子,却完全顾不上用,一手端着汤碗,恨不能把整张脸都埋进碗里去。

方才罗义愁得饮食不思,他担心,可是这会儿看到罗义这么暴饮暴食,他就更担心了。

这人莫不是受了刺激,愁出毛病来了吧?

还好,罗义在喝光最后一滴汤汁之后,终于放下了碗。

刚刚还是痛不欲生的罗义,此刻却是红光满面。

“好吃,真好吃!”

罗义赞不绝口,嘴里翻来覆去只顾着说好吃两个字。

张广才伸头看看,却见碗里什么都不剩,比舔过的还干净。

这一刻他有些后悔,刚才分一些出来好了,他还一口没喝着呢!

能让罗义吃得连烦心事都忘了的食物,该有多好吃?

很快,他就会体会到更后悔的感觉。

因为罗义在回味过来之后,终于想起来问一个关键的问题。

“这汤是哪儿来的?”

一句话把张广才给问蒙了,他知道这汤是张婆子端进来的,可是他很确定,能让罗义喝得连兄弟情都忘了的汤,绝不可能出自张婆子之手。

从出生就开始吃张婆子做的饭,他的老娘做饭是什么滋味,没人比他更清楚了。

等他去问了张婆子,得知这汤是王翠红送给妹子喝的,顿时后悔得直拍大腿。

旁人不知道,他可清楚得很,王翠红带回来的汤,肯定是南华楼做的呀,十有八九就是出自梅姑娘之手!

梅姑娘亲手做的汤,该有多好喝?他竟然与其失之交臂!

这一刻,他无比后悔带罗义回来喝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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