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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7章 樱桃肉

用料就这么多,做起来也不复杂,只要掌握好火候,就能摊出一张又一张的煎饼。

梅娘将一盆面糊全都做成煎饼,让小宫女捧着装满煎饼的竹筐跟着出去。

外面的叛军想是被方才的爆炸声吓破了胆子,这会儿一直没有再撞门。

梅娘把煎饼放在宫人们面前,笑道:“这是杂粮煎饼,快吃吧。”

大家你看我我看你,到底顶不住腹中饥饿,纷纷上前来拿煎饼吃。

全姑姑先拿了一张煎饼,双手奉给太后。

“娘娘,条件有限,您将就吃些。”

太后怔怔地看着眼前的煎饼,一时间猜不出这是什么吃食。

吃惯了山珍海味,见惯了珍馐佳肴,眼前这张以粗粝的杂粮面做成的煎饼,竟然她认不出来。

一夜的紧张和愤怒耗费了她许多力气,这会儿她身心俱疲,一点儿胃口也没有。

可是看到全姑姑满是恳切哀求的眼神,她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叹了口气,拿起了煎饼。

或许,全姑姑也怕她成为饿死鬼吧?

太后拿起煎饼,一脸索然无味地咬了下去。

酥脆的外皮应声而裂,浓郁的杂粮香气弥漫开来,香喷喷的碎渣顿时溅满了口腔,一口下去,只让人觉得满口浓香。

太后惊讶地瞪大眼睛,重新以全新的目光审视着手中的杂粮煎饼。

虽然叫不出这饼的名字,她却吃得出来其中的滋味。

没有肉,没有鸡蛋,甚至连一点油星都没有,这煎饼的味道却如此特别。

没有糖却有粮食独有的微甜,没有油却有大火烙出来的酥脆,其中软嫩的青菜又恰到好处地中和了煎饼的干硬,吃起来外酥里嫩,别有一番风味。

几口下去,肚腹渐渐变得温暖起来,食物带来的力量向五脏六腑和四肢游走,连混沌的头脑都跟着清醒了几分。

太后顾不得形象,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

全姑姑看着太后狼吞虎咽的样子,忍不住背过身去抹起了眼泪。

太后娘娘从出生便养尊处优,何时受过这样的罪,连如此粗糙的杂粮饼子也吃得津津有味。

全姑姑生怕太后看见伤心,抹了几下眼睛,便去那竹筐里又拿了一块煎饼,奉给太后。

这次太后却没有伸手接,全姑姑等了一会儿,见太后迟迟没有动作,便抬头看向太后。

只见太后正望着她手中的煎饼出神,看着看着,眼泪竟不知不觉掉了下来。

见太后落泪,全姑姑心里大恸,一下子跪倒在地上。

“娘娘别难过,都怪奴婢没有照顾好娘娘,奴婢罪该万死!”

见全姑姑跪下,一众小宫女小内侍全都慌忙起身跪下。

“奴婢罪该万死!”

“奴才罪该万死!”

此起彼伏的声音让太后回过神来,她神情惨淡地笑了笑,摆手道:“都这个时候了,还讲什

么虚礼,都起来吧。”

数个宫女内侍却当真伤心起来,借着跪地的由头,伏地痛哭起来。

这一次,他们是为太后而哭。

太后虽然为人严厉,却是个外冷内热的性子,哪怕是宫人们不小心犯了错,也不过呵斥几句就算了,不像有些主子,待宫人们非打即骂,更有那不好伺候又性子严苛的,打死打残个把犯错的宫人,那也是常事。

相比其他主子,太后已经是极宽厚仁和的性子了。

眼看着叛军就要冲进来血洗慈宁宫,一众宫人们想着左右都要死在一处,便想起太后平日里各种好处来,又见素日里高高在上的太后,此刻却被孙靖娥和叛军逼上绝路,哪有不心痛的,一个个哭得头都抬不起来。

太后本来已经不哭了,见众人哭成这样,也不由得勾起伤心来。

梅娘走过去,递了帕子给太后。

“娘娘别担心,您瞧,外头天都要亮了。”

太后听了这话,抬眼向外望去。

之前一直关注着慈宁宫门外的情形,又有东宫那边的炮火,她几乎都忘了时辰。

现在一看,天边不知何时已经展露出一丝清冷的微光,那光芒正在逐渐扩大。

“是啊,天都快亮了。”

太后扯了下嘴唇,却怎么也笑不出来。

她拉着梅娘的手,让她挨着自己坐下。

“好孩子,多亏了有你,要不然凭着我们这几个老骨头,哪里撑得过半夜。”

梅娘低声道:“是太后福大命大,定能逢凶化吉。”

叛军就在宫门外,随时可能闯进来,梅娘说这话,太后是不大信的。

她握住梅娘的手,轻声道:“哀家是不怕的,孩子,你怕不怕?”

梅娘摇摇头,从全姑姑手中接过煎饼。

“民女不怕,娘娘,您再吃些。”

太后看着她手中的煎饼,终于朗声大笑。

“哈哈哈,临死之前若是能吃到这样的美食,死又有何惧?”

她拿过煎饼,三两口就吃下了肚。

“好吃,这是哀家这辈子吃过最好吃的东西!”她看向梅娘,目光里全是赞许和疼爱,“若是今日逃不过去,你也别怕,哀家到了那边,还吃你做的菜。”

梅娘展颜一笑,道:“好,就算到了黄泉路,民女也陪着娘娘。”

太后紧握着梅娘的手,说道:“你也别自称什么民女了,往后哀家叫你梅儿,你跟箫儿一样,叫哀家姑祖母便是。”

梅娘也不推辞,果然叫道:“梅儿谢过姑祖母。”

太后将梅娘的手攥得紧紧的,眼中满是心痛。

她这一辈子,荣华富贵都经历过了,哪怕是即刻就死,也没有什么遗憾。

可是梅娘才十七岁,正是花朵一般娇嫩的年纪,她如何舍得梅娘就这么跟自己走了!?

太后咬了咬牙,做出一个决定。

“梅儿,你听哀家说——”

话还没说完,就听见宫门外传来轰的一声巨响。()

那些叛军见里面迟迟没有动静,按捺不住又来攻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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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的慈宁宫当真是弹尽粮绝,别说什么东西都没了,就算有,一众疲惫的宫人们也实在无力起来反抗了。

梅娘强撑着起身,让宫人们去拉绳索,撒铁钉,只盼着宫门被砸破之后,能拖延一刻是一刻。

正忙乱着,她忽然感觉到身后被人重重地推了一把。

“梅儿,别管我们了,你快走!”

梅娘大惊失色,回头看向太后。

太后还保持着推她的动作,眼神里满是决绝。

“他们是冲着哀家来的,你们能跑一个是一个,小桂子,你不是知道哪里有狗洞吗?快带着梅姑娘走!”

桂公公也吃了一惊,正要说什么,却见太后陡然变了脸色。

“还不走?你连哀家的话都敢不听了吗?信不信哀家即刻就要了你的脑袋!”

桂公公吓得话都说不出来,只有连连点头。

他匆匆说了句“梅姑娘,得罪了”,便拉着梅娘的袖子往宫墙的角落里跑。

刚跑了几步,全姑姑追上来,将一把宝剑塞到梅娘手里。

“梅姑娘,这是娘娘让奴婢给您的,这把剑是当年太后娘娘大婚的时候,老国公爷送她的宝剑,娘娘本来留给顾大人……娘娘说,让姑娘您拿着,就当……就当是个念想了!”

全姑姑忍不住眼泪,说完这些话就用力推梅娘。

“梅姑娘,你快走吧,迟了就来不及了!”说罢又对桂公公说道,“小桂子,别傻愣着了,快走,都走啊!”

外面的叛军撞了好一会儿门,发现里面没有动静,便断定慈宁宫再无还手之力。

他们又惊又喜,越发来了力气,一边叫骂着,一边更加用力地撞着门。

被连撞带砸了大半夜的宫门,终于开始摇摇欲坠。

梅娘手里握着宝剑,被桂公公拽得几个趔跄。

忍了一夜的眼泪终于汹涌而出,她用尽全力挣脱桂公公的拉扯,提着宝剑向太后的方向奔过去。

太后回头看到她返回来,大惊失色,开口朝她喊着什么。

撞门的声音震耳欲聋,掺杂着叛军污言秽语的叫骂声,一片混乱之中,梅娘根本听不清太后在说什么,她只知道,她不能一个人逃生,她不能把太后留在这里等死!

梅娘才奔到太后身边,就听见宫门如爆竹炸开般一声巨响,终于轰然倒塌。

她转过头去,看到那些满头满脸都是伤痕的叛军哇哇大骂着,一股脑涌了进来。

顾不得再跟太后说什么,她用力拔出宝剑,拦在太后面前。

那些叛军好不容易冲破了宫门,满心都想着要抓住太后邀功,要血洗慈宁宫,哪里还会看脚下,一个一个先是被绳索绊倒,紧接着又跌倒在满地的铁钉之上。

一时间宫墙内呼痛声,惨叫声,大骂声不绝于耳,虽然绳索

() 和铁钉拦住了不少叛军(),可后面的叛军还在外里冲?()『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他们绕过地上那些东倒西歪的残兵,举着刀剑向梅娘和太后冲了过来。

孙靖娥跟着叛军奔进慈宁宫,满脸都是掩不住的得意和兴奋。

“你个老不死的,今日终于落在本宫手里!”

太后睚眦欲裂,咬牙切齿地说道:“梅儿,把宝剑给哀家,哀家宁可自刎,也不要落到孙靖娥手中!”

梅娘同样咬着牙,大声道:“就算死,我也要拉她垫背!”

话音未落,孙靖娥便带着一群叛军冲到了他们面前。

“好哇,本宫就说你这个老东西哪里有这么多花招,原来是这个死丫头捣鬼!”孙靖娥夺过身边一个兵士手中的剑,直接朝梅娘砍了下去,“既然你要拼死护着这老东西,本宫就成全你!”

梅娘没使过剑,见状只有用尽全力举起剑去挡,只听叮的一声,她手上一痛,宝剑差点儿脱手而飞。

梅娘咬紧牙关,才重新拎起剑,孙靖娥又是一剑刺过来。

这次她无论如何也来不及提剑抵挡,正以为会被一剑刺死,却听一声清啸,一杆长枪破空而来,直接将孙靖娥手中的剑震飞。

梅娘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朝着长枪飞来的方向看去,只见无数将士势如潮水般涌入慈宁宫,片刻间便将叛军杀得落花流水。

凛冽的铁甲寒光中,一个颀长的人影格外引人注目。

只见他黑袍银甲,铠甲上染尽鲜血,冲在一众侍卫和兵士的最前方,所过之处叛军如一片片稻草般齐刷刷倒下,明亮的晨光中,他所向披靡的身影是那么夺目耀眼。

“顾南箫,你终于来了……”

梅娘的话还没说完,便觉得眼前一黑。

晕过去之前,她唯一看到的,就是顾南箫惊痛交加,面色惨白的脸。

他来了,她就能活下去了。

他们都能活下去了……

梅娘只觉得浑身的力气都被抽离而去,耳边传来顾南箫焦急担忧的呼唤声,她却无法给出回应,只能任由意识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梅娘从未做过如此漫长而沉重的梦境,时而像是深陷在黑色的混沌中无法自拔,时而像是漂浮在无边无际的海洋中,找不到方向,时而又像是被柔软的云端包裹,软得连一根手指头都不能动。

她偶尔能模模糊糊地感受到外界,比如听到帕子在水中漂洗的声音,闻到各种奇奇怪怪的药味,听到时远时近的各种声音,有太医说她只是受了惊吓,力尽晕倒,有宫女说太后派人来问梅姑娘醒了没有,更多的是各种禀报或者催促的声音,像是跟顾南箫汇报外面的情形。

这些感知碎片将她在清醒与昏迷之中来回拉扯,她拼命想要醒过来,想要问问现在是什么情形,可是整个身体都好像不是她自己的,完全不接受她的掌控,她只能在意识中干着急。

她听到最多的,是顾南箫的声音。

每次他开口,都像是离她很近,仿佛就在她的耳边一样。

() 他的声音变得沉重而嘶哑,外界对他说的话,他一概不理,只有无人的时候,他才会不停地对梅娘说话。

“梅娘,是我来晚了……是我错了……”

“梅娘,你能听到吗?只要你能醒过来,让我做什么都好,只要你醒来……”

“梅娘,你生我的气了吗?为什么还不醒过来,你生我气也好,打我也好,骂我也好,只别这样不理我……”

梅娘从没听到过顾南箫如此惊慌无措的声音,她很想给他回应,很想说自己没事,可是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最后,她只能无奈地放弃了这种企图,任由疲惫的潮水将她彻底淹没。

又是一场漫无边际的梦境过去,梅娘似乎在黑暗中看到一抹光亮,那抹光越来越明亮,随着她艰难地睁开眼睛,她终于看到了眼前的情形。

她的手被顾南箫握在手中,贴在他的脸颊上。

梅娘的感觉一点点苏醒过来,她这才发觉,顾南箫的脸上已经长出了淡青色的胡茬,贴在她手心上,有点扎扎的疼,又有点微微的痒。

她忍不住动了动手,只是这么一个细微的动作,却猛然惊醒了顾南箫。

他几乎是条件反射般握紧了她的手,同时抬头看向她。

梅娘几乎不敢相信眼前的人是顾南箫,不过几日的功夫,他整个人都瘦了一大圈,一双眼睛熬得发红,却依然在看到她的瞬间,陡然明亮了起来。

“梅娘!”

她还来不及说话,整个人就落入他灼热的怀抱。

“你终于醒了,我还以为……”

梅娘被勒得两眼发黑,好不容易才张开嘴。

“顾南箫,我……”

听到她断断续续的声音,顾南箫才意识到自己用错了力,连忙放开她。

“你觉得怎么样?想喝水吗?想吃点什么?我这就去叫太医!”

顾南箫语无伦次地说着,起身就要出去。

梅娘动了动手指,拉住了他的袖口。

再次开口,她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已经哑得不像话。

“你……咳咳,多久没睡了?”

顾南箫没想到她第一句开口居然问的是这个问题,不由得一愣。

“我……记不大清楚了。”

一旁端着药的宫女看不下去,斗胆说道:“梅姑娘,您已经昏迷了三天三夜,顾大人一直寸步不离地守着您,也是三天三夜没合眼了。”

梅娘只当自己是睡了一天,没想到不知不觉间,已经过去整整三天了。

她想哭,却流不出眼泪,只用力去推他。

“我没事了,你……你快去休息。”

好不容易守到她醒过来,顾南箫哪里肯走。

“我不累,倒是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梅娘摇摇头,只觉得嗓子又干又痛,实在不想说话。

顾南箫倒了一碗水,亲手扶起她的头。

梅娘是当

真渴了,就着他的手将一碗水喝了个干净。

甘冽的清水宛如溪流,滋润着她虚弱不堪的身体,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有力气说话。

“你吃东西了吗?”

他一向挑嘴得很,在宫里这几天,只怕也没有好生吃饭。

知道她惦记自己,顾南箫心里又难受又感动。

“吃过了,你想吃什么,我叫人给你做。”

梅娘知道他一时间是不肯离开自己的,索性也不撵他去休息了。

“我想喝米汤。”

见她肯吃东西,顾南箫几日来终于第一次露出了笑容。

“好,我这就让他们给你煮米汤。”

梅娘那夜费尽了心力,虽然睡了三天,身体依然虚弱,她靠在顾南箫身上,感受到他真真切切的体温,才觉得一颗心彻底放了下来。

她缓了一会儿,慢慢地开口说话。

“我没事,你放心。”

“我没有生你的气,你来得很及时,是你救了我。”

“我知道你担心我,可是也不该这么熬着自己,我也会担心。”

她努力回忆着自己昏沉时候听到的话,一句一句回答给他听。

顾南箫起初还不明白她是什么意思,待听懂之后,不禁再次将她抱紧。

“好,我会记得的。”

听到他这么说,梅娘不禁苦笑。

记得是记得,如果有下一次,想必顾南箫还是会这么做。

她不想顾南箫一直担心自己,便转移了话题。

“太后娘娘怎么样了?皇上呢,太子呢?”

顾南箫知道她不放心,便耐心地讲给她听。

“多亏了有你,姑祖母很好,没有受伤,这两日正忙着处置后宫的事……”

孙靖娥做出这样的事情,自然不可能有什么好结果,那日梅娘晕倒之后,宫中侍卫便将孙靖娥及叛军一并拿下,叛军被送入大牢,孙靖娥则被打进冷宫。

在顾南箫的描述中,梅娘才知道那一夜都发生了什么事。

祁昊伙同其舅孙应奎,私自调动兵力,将皇宫内外一并落锁,不许进出。

孙应奎带兵攻打东宫,好在祁镇早有防备,跟顾南箫里应外合,在东宫处打了一夜恶仗,才将孙应奎及其手下一并抓获。

祁昊给祁瞻吃下毒药,逼他写下重立太子的诏书,祁瞻虽然被胁迫,却绝不肯松口更换太子,如此僵持了半夜,才被顾南箫和刘守成设计救出。

祁昊见大势已去,反而狂笑起来,说合欢散的解药只有自己才有,祁瞻若是还想活下去,就不能动他,祁瞻怒极,当场拔剑要杀了祁昊,场面一度极其混乱,还是刘守成见势不妙,让人把祁昊拖了出去,才让祁昊暂时留下一命。

祁昊是死是活事小,祁瞻身中奇毒,整个太医院都一筹莫展,这几日几乎所有的太医都在乾清宫内研究解毒之法。

那夜东宫和乾清宫乱作一团,所有侍卫和兵力都被调动去

打仗,竟然没有人注意到孙靖娥带了叛军来打慈宁宫。

想来也是,都想着祁昊若是意图谋反,动手的目标不是祁镇就是祁瞻,谁会想到会有人盯上慈宁宫里颐养天年的老太后呢?

所以直到乾清宫和东宫都没事了,顾南箫审问叛军,才知道孙靖娥半夜带着一群叛军去了慈宁宫。

前一夜梅娘进宫给皇上做菜,顾南箫是知道的,因此一听说慈宁宫有难,顾南箫立刻就带人前来支援,生怕晚了一步,太后和梅娘会有什么危险。

还好,他赶上了。

孙靖娥举剑向梅娘刺去的一幕,顾南箫现在回想起来还是肝胆俱裂。

他不敢想,若是他晚了一步,若是他手里的长枪偏了一点,若是……

那后果,他承受不起。

梅娘静静地听着,虽然顾南箫语气平静地叙述着这些事,梅娘却依然能想象到其中的惊险。

“好了,都过去了。”她握住顾南箫的手指,向他展颜一笑,“我们都平安无事,这样就很好。”

顾南箫说不出话,只能点点头。

米汤熬好了,顾南箫支开宫女,亲手喂梅娘喝米汤。

直到看着梅娘将米汤喝了一干二净,他才在梅娘的连番催促下,不大情愿地去休息了。

赶走了顾南箫,梅娘试着下地活动,只是腿上依然没什么力气,要扶着宫女才能走到窗边。

透过窗格,她看到外面的庭院。

青砖地面上的鲜血早已被清洗干净,被烧毁的花草树木也被砍伐拉走,若不是被砸坏的宫门还没有安装上,整个慈宁宫几乎看不出那一夜曾经经历过的血战。

她闭上眼睛,深深地呼吸着外面清新凉爽的空气。

这一切,终于过去了。

顾南箫只睡了两个时辰,醒过来便去找梅娘。

梅娘已经又吃了些东西,脸上也有了少许血色。

在梅娘的坚持下,顾南箫送她出宫,回了武家。

宫中还有各种事情需要善后,太后重掌后宫,祁瞻中了毒,一应事宜都要找祁镇出面,祁镇数次派人传顾南箫进宫,却都被顾南箫一口回绝。

他连借口都懒得找,直接对祁镇派来的内侍说,他要陪着梅娘。

祁镇拿他没办法,只得由他去了。

梅娘四天没回家,宫里消息又封锁得严严实实,武大娘心急如焚,都让武鹏去报了两次官了。

见顾南箫送梅娘回来,武大娘又是喜又是忧,不停地追问梅娘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事关宫中隐秘,梅娘不愿多说,也不愿意武大娘替自己担心,顾南箫便将一切都揽在自己身上,只说是东宫走了水,宫中事情多,人手不够,因此禁了内外进出,梅娘才在宫中住了几日。

梅娘也说自己是这几日在宫里给各处的主子做菜,费了不少心力,所以才累着了,对那一夜的惊险却只字不提。

武大娘虽然不信,却也知道从顾南箫那里问不出什么来,

又见梅娘身体虚弱,便要张罗请郎中,熬汤药,又不许她再去南华楼和百味堂操心,只让她在家养着。

隔了两日,梅娘实在不忍心武大娘为自己忙前忙后,还要各种言语试探,便说要去城外散散心。

顾南箫听说,提出带着梅娘去琼华岛。

之前几次想要出行,却都因为各种原因搁置了,梅娘听他如此提议,便答应了下来。

顾南箫担心梅娘身子还没恢复好,一路吩咐车马慢行,避免颠簸,坐船上岛又耽搁了功夫,直到傍晚时分才到了琼华岛。

休整了一夜,次日早上,梅娘才看到琼华岛的全貌。

这琼华岛是皇家御用园林,乃是将一条清水河重新开凿河道,汇聚而成的一个大湖,湖中填上石头土木,堆砌而成一个小岛,岛上有行宫庭院,或怪石林立,或曲径通幽,或飞花瀑布,各种奇花异草自不必说,堪称处处奇景,美不胜收。

梅娘穿到这里一年多,还是第一次出来游玩,又是后世难得一见的御用园林,还有顾南箫作伴,便来了兴致。

顾南箫却怕梅娘走多了路疲惫,让仆从拖了画舫出来,两人一起坐船游湖。

到了湖面,又是另一番景象,只见湖水碧波如洗,波光粼粼,凉风阵阵袭来,令人心旷神怡。

画舫缓缓前行,绕过一处处景致,等转过西北角,远远地就能看到一大片荷叶,一眼望去竟看不到尽头。

见梅娘目不转睛地看着那片荷叶,顾南箫便叫船娘将画舫往那边划。

到了边缘处,船娘上来回禀,说荷叶之中并无通道,画舫划不进去。

梅娘听了不禁略有些失落,这接天的莲叶虽然好看,却只能看到寥寥几朵荷花,离得远了根本看不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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