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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3章 第一百七十三章

东都城是一座雄城, 藏民十余万。

城内水道纵-横,各坊间地形复杂,对初来乍到的人而言很容易迷路。除非有向导带领,否则军队入城极可能遭到埋伏, 产生不必要的损失。

考虑到这一点, 郅玄没有着急攻破内城, 而是下令继续施压。抛石器在城外, 攻城弩在城头,刺耳的呼啸声持续不断,内城很快变得满目疮痍。

庞大的箭矢自屋顶贯入,轻易砸碎房梁粉碎木墙。

巨石从天而降,飞过众人头顶,不确定会落在何处, 更使得人心惶惶。

东梁侯站在城头,眼看黑影越过头顶,接连砸入城内,引发城民恐慌, 他却无能为力。

又一片黑影飞过, 城内掀起轰鸣,大片房屋倒塌。

东梁侯怒火中烧,握剑的手愈发用力, 剑柄上的花纹嵌入掌心, 血丝沿着虎口滴落,猩红刺目。

被无力感包围,他仿佛感觉不到疼痛, 伤口一片麻木, 心阵阵收紧。

突然, 东梁侯站立不稳,捂住心口脸色发青,用力咬破舌尖,剧烈的疼痛压过晕眩,他才强撑着站直,没有当场跌倒。

“父亲有疾。”世子霸低声开口,在郅玄看过来时,继续道,“极少人知。”

郅玄仔细观察世子霸,发现对方神情淡然,没有丝毫担心,不由得挑了下眉。比起他和渣爹,这对父子才是真正的塑料亲情。

时至傍晚,太阳即将落山,城头打起火把,操控抛石器和攻城弩的卒伍换了三批,攻击始终未停。

守军在氏族的指挥下放箭,却是稀稀落落,造不成任何威胁。多数人箭壶射空,表情麻木,近乎丧失战斗意志。

未开战前,守军信心满满,从上到下都认为守住三天不是难事。

两天的战斗摧毁了他们的信念。

在战场上厮杀不可怕,可怕的是战意和斗志被催垮。手中拿着刀剑,却一夕之间丧失力气,失去同敌决战的信念,丧失拼杀的勇气。

沮丧和绝望迅速蔓延,从下至上,席卷城头守军。

面对这种情况,东梁侯和氏族毫无办法。不是士兵体魄不强,也不是兵力不足,而是军队失去战斗的决心,根本不想继续打下去!

这一刻,东梁侯切身体会到失地氏族的无奈。

他们不是将封地粮食拱手相让,也不是不想抵抗,事实上他们愿意战斗。奈何甲士卒伍斗志全无,如一盘散沙。这样的军队拉上战场,不落败才是怪事。

相比之下,两国初交锋,边境五城的守军变得可圈可点。

可惜当时不了解战场的真实情况,恼怒守军失地太快,负责守城的羲河遭到厌弃,在朝堂上受到排挤,早同东梁侯离心。

世上不缺后悔之人,唯缺后悔之药。

亲临战场,亲眼目睹西原国军队的威势,东梁侯十分后悔,后悔不该迁怒羲河。如今事情已经发生,他深知君臣离心难以挽回,只能深深叹息,下令继续调兵,竭尽所能稳定军心。

明知事不可为,他也不能轻易倒下。

就算是强撑也要撑过三天!

和第一天不同,临近傍晚,郅玄没有鸣金收兵,而是下令兵将轮换休息,对内城的攻击昼夜不停。

弩矢数量有限,绞弦声逐渐停止。

巨石断木用完,士兵们就地取材,堵住城门的巨石、堆积在外城的滚木都能利用。实在不行还可以拆卸墙砖。

总之,郅玄不下令停止,必须朝内城抛点东西。砸到哪里不确定,被砸塌房子只能自认倒霉。

西原国军队不撤,东梁国守军只能舍命相陪。

郅玄没有下令攻打内城城门,只是一味抛出巨石,似乎要给东都城来一次拆家行动。

抛石器呼啸整夜,压力非同小可。

没有短兵相接,守军的战斗意志也难恢复。城民变得惊恐不安,氏族们的斗志也在被消磨。

这种局势下,东都城的命运已经注定,东梁侯有万般计策也无力回天。

郅玄很有耐心,并不着急收割战果。粟虎等人请命夜战,希望全力攻破内城城门,他却摇了摇头。不是不能拿下,而是不能以这种方式。

守军斗志全消,不意味着东梁国人会放弃反抗。

城内有十多万人,他带来的军队不过几万,贸然入城,很容易激起城民愤怒,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君上之意?”

“等。”郅玄沉声道。

首日能拿下外城,他没有下令,成功逼出东梁侯,迫使对方登上城头,亲自面对败局。

次日能攻入内城,他同样没有下令。目的很简单,东梁国氏族不是铁板一块,禾氏秘密送出消息,不出意外地话,很快能给自己带来惊喜。

一天的战斗拖到三天,郅玄既要考虑兵势,也要考虑战后问题。

攻下城池很容易,难的是如何安定城内,不使大军陷入泥淖,避免战场之外的损失。

整整一夜,郅玄没有回营休息,东梁侯也没有离开城头。

进攻的军队持续抛射巨石断木,始终斗志昂扬。

守城的将兵一片死寂。他们停止放箭,疲惫地坐到地上,用肩膀支着长戟和弓箭,表情麻木地仰望天空,看着巨大的黑影飞过头顶,一个接一个落入内城。

东梁国氏族没有放弃,他们在设法自救。

羲河在私下里传递消息,禾氏家主各处走动,两日的战况摆在眼前,越来越多的氏族开始动摇。只需要一个契机,他们心中的天平就会倾斜,彻底落向一方。

天明时分,呼啸声终于停止。

郅玄下令黑甲兵暂时撤开包围,允许守军出城,收敛昨日战死的同袍。

这一举动出人预料,东梁侯以为是计,犹豫片刻,有意拒绝对方。正准备开口,被近臣提醒,环顾四周,发现城头一片寂静,甲士卒伍看向他的目光不再敬畏,而是充满怨恨。

东梁侯心头一跳,拒绝的话到嘴边,终究没能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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