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栀刚后退一步,就撞到了背后站着的男人。
曾经徘徊在耳边的欺辱谩骂仿佛穿透时光,在脑海里响了起来,她的指尖无意识地紧扣掌心,贝甲发白。直至路先生握住她的手,把她的掌心从指甲中解救出来时,她的掌心已留下了四道月牙状的痕迹。
“你怎么这么怕我们?”
“就是,见到旧同学态度这么冷漠。”
“话说,”三人里,站在中心位置的周浩点起了烟,勾起嘲弄的笑:“你能走路了?是来应聘售楼小妹工作的么?”
周浩穿着亮红色衬衫和牛仔裤,腰间悬挂着一条流苏腰带,可谓潮中带骚,殷栀记得他是班上最有钱的校霸。因为周家经常给老师送礼,老师对他一些不过火的行为便睁只眼闭只眼,他最爱来撩拨她,得不到她回应又悻悻然的啐她不仅残废,还是个哑巴。
要不是殷栀是残疾人,周浩真有点看上她的。
他的性别意识觉醒得很早。
班上就没比她长得更漂亮的女孩儿。
多年后重逢,殷栀比他记忆中更好看了些,樱唇秀鼻精致得跟瓷人似的,一双眼睛生得犹其好,淡琥珀色的眼总是澄澈湿润的,未语先带三分楚楚。
皮肤依然是那么白,白得像是用手指在她手臂上轻轻一按,就能留下红痕。
“周浩你怎么说话的,说不定她也是来看房的呢?”
周浩旁边的女人娇嗔着推了他一下,满怀敌意地看向殷栀。
当时,因为校霸带头欺负殷栀,便有些嫉妒她外貌的女同学骂她,给她使绊子,有得不到她的男同学在背地里编造了很多龌龊的荤谣。
殷栀看他们一眼:“对不起,我不记得你们是谁了。”
闻言,周浩面露不悦。
“别人你可能不记得,你怎么可能忘记我。”
他盯住她纤弱的手臂和腿。
怀揣恶意和占有欲的目光,就像盯着那些曾经被自己踢过肚子的猫儿。
周浩对她感兴趣,却碍于她是个配不上自己的残废,不乐意委屈自己跟她好,可又想让她记住自己——最简单粗暴的方法就是欺侮她,让她惊惧,让她为他做恶梦。
“陈为芳、陆芝雅、赵熙和张思思,旧同学我只记得这四个名字。”殷栀始终语调淡缓,她的嗓音动听极了,音色空灵,又掺着冷霜的质感。她收回视线,走往另一处的销售人员,字里行间尽是无所谓:“你不在其中,我就不记得了。”
这四个学生,是三女一男。
都是在周浩压力下,仍然拒绝成为霸凌她的同谋,向她偷偷释放善意的旧同学。
殷栀性子孤僻,没和他们成为朋友。
但要说上学时遇到的人和事里,她只记得那些好的。
她的态度太淡然。
周浩不禁有些恼火,见不得她这副不在乎的作派。
她怎么能不在乎他?
被他踢一脚轮椅滚下楼梯,摔得半边身青紫的事,难道就都不记得了?以前她坐在轮椅上,没人帮助就无处可去,现在能走路了,敢无视他了。
“喂,殷栀!”
一股邪火在周浩心头窜起,他大步流星地走过去,直要抓住她的手臂,却被另一只手挡了下来。
周浩抬眼去看。
男人穿着剪裁贴身的黑衬衫和同色长裤,外搭了一件羊绒料子的风衣,将本就高大的身材勾勒得更颀长。他有一张透着邪性的英俊面容,这么有存在感的男人跟在殷栀旁边,周浩之前怎么没注意到他呢?
周浩觉得怪异极了。
更奇异的是,他只对男人的容貌有一个大约的概念,无法将其重组在脑海里,就好像得了心盲症*一样。
男人在扼住他的手腕后,没有立刻放开,指腹贴在大动脉上,摩娑了一下。
“你热衷欺凌别人,利用弱势者的弱点,嘲讽戏弄他们,走在路边遇到流狼的小动物,你会用烤肠引诱它们走过来,当它们服从你,亲近你,蹭蹭你的手时,你会对它们施加不同程度的暴力。”
他优雅和缓地陈述着在周浩看到的过往。
“你他妈谁啊,搁这说啥呢!”
周浩脸色大变,想抽回自己的手。
更让他惊恐的是,男人的力气大得像被钢铁浇铸出的锁链似的,他竟挣脱不开。
男人松开手,微微一笑:
“你很喜欢痛苦,那我就让你多一点品尝痛苦的机会。”
“从这一刻起,别人对你的恶语会令你感受到实质的疼痛,诅咒你的话会成真,哪怕只是轻轻地推你一下,也会让你滚到马路上,”
周浩惊愕地瞪住他。
只看见他紫罗兰色的眼瞳周围亮起一圈金光,又黯淡下去。
“而你不必记住我。”
他没有通过让弱小恐惧自己来获得乐趣的恶劣喜好。
男人大发慈悲一般的说道,转身跟上他的小姑娘。
殷栀疑惑回头。
气质尊贵疏冷的男人在面对她时又换了副面孔,他问她在看什么。
“看你……”
殷栀收回视线:“刚才你跟他们说什么?我怎么都没听见。”
她的听觉向来灵敏。
何况那么点距离,对话却模糊不清,肯定是路先生在使坏。
“我祝他遇到的马路都没有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