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觑着张婆子的神色,试探着问道:“张婶,少夫人今日怎地睡了这么久?”
张婆子四下张望之后,低声说道:“我瞧着啊,少夫人这指定得是有了喜。不过你们千万莫声张,嘴巴一定得把牢了,要是被夫人得知,定会大张旗鼓请太医。到时若是空欢喜,传出去会又得惹人笑话。少夫人成亲近两年,肚皮都没能有动静,这背后多少人等着看好戏,多少人等着盼着做姨娘,你我都心知肚明。”
美好探头朝窗棂里面望了望,小声说道:“张婶,前些日子我陪着少夫人去夫人院子,富嬷嬷与珊瑚碧玉在一起说话,我不小心听了两耳朵。听说是夫人见她们年纪大了,想要把她们许配出去,还提了爷身边的行墨与行砚,她们都没同意呢。富嬷嬷后来劝了她们两句,不过我没有听清。后来珊瑚与碧玉见到我,神色也不大自然,只强笑着跟我打了声招呼就离开了。”
张婆子撇嘴,神色嘲讽:“行墨行砚拿到外面去,在哪里都算得上门好亲,可与爷比起来,那就得是天上与地下了。”
幸福迟疑了会,说道:“爷与少夫人有多恩爱,府上无人不知。夫人待少夫人也好,也不会逼着爷纳妾,珊瑚碧玉也是聪明人,怎地会生出这般想法?美好,你可是听茬了?”
张婆子嗤笑道:“爷与少夫人越恩爱,就越让人眼红,总盼着爷也能那样待她。这人呢,越聪明也就想得越多,心气也就越高。纳兰府上是什么人家,过的是什么日子?你我都从卢家来,珊瑚与碧玉的衣食住行,哪样不比舅老爷与李夫人好?老爷的几个姨娘,虽然夫人不待见她们,照常也是穿金戴银,吃着山珍海味。要是生个一子半女,娘家也跟着鸡犬升天。夫人虽然疼爱少夫人,要是少夫人几年没生孩子,爷是纳兰府上的嫡长子,断不能没后,夫人还能撒手不管?少夫人哪怕再有本事,就是皇帝也帮不了她,皇帝也不能拦着人断了后呐!”
张婆子歇了口气,神色愈发讥讽:“现在她们没有动静,不过是在等着好时机呢。你们也不要露出马脚,就当什么事都没发生。少夫人对这些破事不上心,你们别说出来惹得她心烦。我就等着,等少夫人有了身子,断了她们的盼头,看她们还能如何!”
卢希宁直睡到了中午才睁开眼,外面传来细碎的说话声,窗棂的细竹帘拉了下来,屋内光线昏暗,整个人一时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今夕何夕。
没一会,说话声停下来,轻微的脚步声后,门帘被掀开。
张婆子站在门口,看着她笑着说道:“少夫人醒了?奴才先前来叫起过,少夫人睡得正沉,奴才便没再叫。已经到了午饭时辰,少夫人若是还困的话,吃过午饭再歇吧。”
卢希宁嗯了声,撑着软塌坐起来伸了个懒腰。她只打算补睡半个时辰,没想到一下就睡到了中午,不过现在她好似还没有睡够,全身都软绵绵的。
张婆子卷起细竹帘,屋内瞬间亮起来,卢希宁不由得眯了眯眼,下榻趿拉着鞋子去洗漱。
吃完午饭之后,她本来准备看一会书,只看了没几行,又打起了瞌睡,一觉睡到了夜幕降临才醒。
纳兰容若下值也晚,回到南院时,天已经黑下来。卢希宁正扑在案几上,补今天没有写完的大字,他不禁笑着问道:“今日又与额涅出去玩了?”
卢希宁放下笔,笑着迎上去,摇头笑着说道:“我没去额涅院子,今天你走了以后,我就中午起来吃了点饭,然后一直在睡觉。你今天当差还顺利吗,累不累?”
纳兰容若脱下黄马褂,上下打量着她,看着她眉眼间的倦意,神色若有所思,心不在焉地道:“今日我刚到,先得跟在其他侍卫后面学规矩,要等熟悉所有的规矩之后,上峰才会正式安排我当值。”
卢希宁恍然大悟点点头,“也是,你才去呢,总不能马上让你做事吧。你早上起得实在太早了,我们快些吃晚饭,吃完你也能早些歇着。我只早起一天就受不住,你要天天起这么早,睡不够的话肯定不行。”
纳兰容若笑着应了,用完晚饭之后,牵着卢希宁的手,在院子里来回走动消食。
晚风习习,吹来花草的香气,卢希宁吃饱睡足很是惬意,纳兰容若却不断侧头打量着她。
卢希宁不由得摸着脸,问道:“怎么了,你的眼神好像有些奇怪。”
纳兰容若犹豫片刻,问道:“宁宁,你的月事来了没有?”
卢希宁想起早上张婆子的话,笑着道:“没有来,你们怎么都这么奇怪,不过 比以前晚了一天而已,怎么都以为我有了身孕。月事推迟有很多种因素,并不只是因为怀孕,等晚个十天半个月再说吧。”
纳兰容若按耐住焦灼的心情,勉强笑着说道:“宁宁......,唉,我还是直说吧。我也如张婶那般想,你的月事向来很准,再加上我们身子都很好,除了你月事来之外,几乎天天都在行房,这么久也该有动静了。宁宁,现在我的心呐,乱得很,我们回屋去吧。”
纳兰容若很少这般焦躁过,卢希宁把反驳的话咽了回去,与他一起回了屋。
洗漱之后上床,纳兰容若拥着她,没有如以前那般激动,而是一动不动抱着她。
不知过了多久,卢希宁已经快睡着时,听到身后纳兰容若低声道:“宁宁,若是你明日月事再不来,就请太医来诊诊脉可好?”
卢希宁困得很,不置可否嗯了一声。
纳兰容若听着她轻声呼吸,虽又困又累,眼睛涩涩的,却怎么都睡不着,直到快到起床的时辰,才勉强合了一会眼。
纳兰容若一动身,卢希宁也跟着惊醒,她撑着手臂坐起身,抱着被褥耷拉着脑袋,打了会盹后,爬去床尾摸衣衫。
纳兰容若握住她的手,说道:“宁宁,你坐着别动,我给你穿。”
他手势轻柔,替卢希宁穿好衣衫,揽着她到净房门口,停顿片刻,说道:“宁宁,我陪你进去洗漱吧。”
卢希宁霎时醒了,他们可以吃喝亲密无间,拉撒就算了,她白了他一眼,砰一声合上了门。
洗漱完出来,纳兰容若站依旧站在净房门口。卢希宁抬头瞪他,没好气问道:“干嘛,你洗完了?”
纳兰容若赔笑道:“我洗得快,就在这里等着你。宁宁……,你月事来了没有?”
一大早就被关心月事,卢希宁烦躁得很,见到他布满红血丝的眼眸,眼角眉梢浓浓的疲惫,那股气一下就消了,转而换成了担心。
“你是怎么了,晚上没睡好吗?这样不行啊,你今天还要跟在上峰身后学习呢,要是出了差错就麻烦了。等下你别骑马,换成坐马车吧,在车上你也能歇一阵。”
纳兰容若安慰着她道:“我没事,侍卫也不是铁打的,中途也能轮着回值房歇息一阵。要是太累的话,怎么担得起保护皇上的差使。宁宁,你的月事......”
卢希宁皱眉,说道:“没有来。你别管这个了,我们先去吃饭吧,要是你实在是不放心,我等会就去寻额涅,让她请个太医回来帮我诊脉。”
纳兰容若忙说道:“宁宁,等我晚上回来好不好,晚上回来的时候,若你月事再没来,我派人去请太医,我一定要亲自看着,不然我不放心。”
卢希宁无所谓,随口应下了。不过他与张婆子都这般在意,弄得她也跟着紧张不已。
送走纳兰容若之后,昨天睡得多了些,白日只睡了一会,也没有去觉罗氏院子,留在了南院读书。
与以前不同,今天她看几页书,就停下来去净房,检查自己的月事有没有来。
晚上纳兰容若回府,得知她的月事依旧没来,马上差了行墨去请太医。
行墨带着孙太医匆匆赶来,卢希宁连好奇都忘了,原本想问如何靠着脉搏判定人怀孕,只忐忑不安等着结果。
号过左手,又换了右手,好一阵之后,孙太医笑着道:“少夫人的脉象虽浅,不过还是能诊出是喜脉。如果不放心,过上些时日,我再来诊一次,那时候会更清楚。少夫人身子很好,只管安心养着就是。”
纳兰容若客气道了谢,亲自将孙太医送了出门,没一会后回屋,目光发直盯着卢希宁,然后嗷地一声,捂住脸倒在了塌上,肩膀抽搐着泣不成声。
回府之后到送孙太医出门,他神色都很平静,卢希宁万万想不到,现在他居然哭了。
不过疑似有孩子而已,至于吗?
难道在他眼里,其实孩子非常重要,以前只是装得太好,没有说出来而已?
卢希宁真正生气了。
纳兰容若胡乱抹去脸上的泪,泪眼朦胧,哽咽着道:“宁宁,我怕得很,女人生产就等于去了躺鬼门关,要是你以后有个三长两短,我怎么办呐!”
卢希宁:“......”
见鬼了,纳兰容若莫非是她哥上了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