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希宁现在早已知晓,能上纳兰府吃酒席的,要不是沾亲带故,要不就是有一定的地位。
于是她客气地道:“原来是富察姑娘,对不住,我没有见过姑娘,一时没有认出来。冰上冷,我要回去了,姑娘也早些回去吧。”
&nbs p;富察氏转头打量,笑着说道:“冰上着实冷得很,我也准备回去了,我马车停得远,少夫人的马车估计也进不来,不如一起出去吧。”
卢希宁往纳兰容若处指了指,说道:“我就到那里,不能陪着姑娘了。”
富察氏随着她的指点看过去,片刻后说道:“原来是纳兰公子陪着少夫人一起来,公子待少夫人真是好。”
卢希宁笑着说道:“是啊,我得走了,就不多陪姑娘说话。”
富察氏忙说道:“过年的时候知道少夫人忙,也没有好意思下帖子给少夫人,待到天气暖和一些,我再下帖子请少夫人来赏花吃酒。”
这段时日,卢希宁也收到许多帖子,觉罗氏几乎都帮她回了,只选了几家亲近,又沾亲带故的去。
觉罗氏告诉她:“送来的帖子海了去,门房天天也忙得不可开交。这酒可不能随意去吃,攀高枝的不怕,就怕那不怀好意攀高枝的,今天请你吃酒,明天就得打着你的名头去行事。以后你接了帖子,交给我或者老大帮你看,别什么人都结交,我们府上的门槛可没那么低。”
卢希宁现在也学会了,按着纳兰容若教她的说道:“多谢姑娘,到时候若是有空,我一定来。”
富察氏脸色微不可查变了变,默不作声跟着她走过去,对着纳兰容若盈盈施礼,说道:“见过表哥。”
纳兰容若顿了下,客气还了礼,颔首轻点示意,然后径直携着卢希宁的手离去。
卢希宁听到表哥,诧异地回头看去,富察氏还站在原处望着他们,见到她看来之后,似乎有些慌张,对着她福了福身,然后才转身离开。
卢希宁琢磨一阵,问道:“她是你表妹吗?为什么她叫你表哥,却没有叫我表嫂?”
纳兰容若觑着她的神色,耐心解释道:“在京城的满人,弯弯绕绕总能攀上些亲。她是户部尚书米思翰大人没出五服的族人,今年三藩造反,阿玛主管的兵部与户部,一齐上书支持皇上,阿玛与富察氏也来往得比以前密切了些。看在米思翰大人的面子上,平时府上的宴请帖子,也下给了其他富察氏。去年我在书斋里见过她哥哥一次,恰好她也在,与她打过一次照面。宁宁,别去管她,我们去白塔寺吃杯茶,喝杯热茶暖暖身子,再去登塔,塔顶可以俯瞰京城的灯海,保管你会喜欢。”
卢希宁现在敏锐得很,没被他转开的话题带偏,狐疑地打量着他,也没有拐弯抹角,直接问道:“她是不是喜欢你?”
纳兰容若将她的手握得紧了些,无奈说道:“宁宁啊,她怎样想那是她的事情,我只喜欢你一人,谁也不会多看一眼。”
卢希宁撇了撇嘴,说道:“你样样都出色,喜欢你的人多也正常,我不会因此而生气。只想弄清楚,不然她们来跟我打招呼,与我说话,我一点儿都摸不着头脑。不如这样吧,你去把喜欢你的姑娘们,全部给我列个单子出来,以后我听到是谁,就可以提前注意着些。”
纳兰容若被呛住,狼狈转开了头,含糊其辞说道:“宁宁你真是,哪有那么多姑娘,用得着列单子,真没有……,宁宁,你冷了吧,我们走快些。”
卢希宁斜睨着他,说道:“你可别想躲,逃避是没有用的。你平时在外交友广阔,见到的人多,认识的人也多,所以喜欢你的人也多。如果我也与你一样认识很多人,肯定也会有许多人喜欢我,毕竟我长得好看,是吧?”
她得意洋洋朝纳兰容若晃动着脑袋,他看得高兴之余,又紧张不已。她的眼神太干净纯粹,她的笑容太过灿烂,只盈盈望来,便能令人心软。
而且她懂的东西,远远超过他的想象。大年三十放的焰火,她拆开仔细研究过,然后轻描淡写告诉他,她能做出升得更高,而且颜色丰富的焰火。
纳兰容若心中酸水直冒,紧拽着她的手,说道:“那可不行,你是我的妻子,任谁都不能把 你抢走。”
卢希宁翻了个白眼,说道:“那是当然,又不是强盗,谁抢我呀。我们都已经成了亲,与你在一起我过得很愉快,从没有想过要与别人在一起。”
她的话简单又直白,令纳兰容若心头微松,抬手将她的风帽拉得更紧了些,挡住了吹来的寒风,与四下偶尔张望过来的目光。
白塔寺就在什刹海边,离得也不远,纳兰容若以前经常来,与方丈熟悉,知客僧远远就迎了上来,将两人请进了清净的客院。
依着以前来时的规矩,知客僧只唤小沙弥提来茶水小炉摆好,双手合十说道:“先前有贵人前来寺里,方丈不便走开,塔上也能随意上去,请纳兰施主见谅。”
纳兰容若愣了下,今晚宫里有宴会,不过这个时辰也应该早就散了。方丈平时不大见客,能让他亲自迎接的贵人也不多。
想着前面进来时,周围隐隐的守卫,他不动声色颔首道谢:“多谢师父,我与内人坐一会就走,不敢劳动方丈。”
知客僧施礼后退了出去,卢希宁好奇地道:“你经常来吗?以前在大觉寺遇到你,好像你对那里也很熟悉。”
纳兰容若说道:“闲着无事时,经常与三五好友出去游玩,寺庙里最清净,周围景致也好,听方丈大师讲经,也能学着无数的东西,久而久之就熟悉了起来。今晚不能登塔也没事,等到天气好些,晚上有星星时,我再带你来。”
卢希宁想起大觉寺周围的美景,笑着说道:“寺庙周围的景色是很美,尤其是古刹。不过寻常百姓,可不能随意见到方丈。”
纳兰容若垂下眼眸,笑了笑说道:“额涅信这些,香火银子每年都捐很多。”
原来这才是真正的缘由,卢希宁朝他笑着眨眼:“我懂了。”
纳兰容若失笑,提壶冲水,温声道:“出世入世,不外乎如此,倒也不必分辨得那么清楚明白,只要随心就好。”
卢希宁其实听得有些糊涂,不懂什么叫出世入世。纳兰容若递来茶,她双手接过来,手心温暖,茶香袅袅,低头喝了几口,便没有再多问,满足叹息道:“还是屋子里暖和,这个茶也很好喝,开始喝还不觉得,喝下去之后,仔细一回味,好像还有淡淡的甜。”
纳兰容若放下茶杯,提着壶替她倒到七分满,说道:“因为方丈不方便见我,便将珍藏的好茶拿出来了,也算是赔罪。”
卢希宁看了门外一眼,问道:“先前师父说,方丈在见贵人,不能来见你,那个人应该比你还要贵。我分析一下,你看我说得对不对啊。那个贵人应该是什么王爷贝勒吧,你要去与他见面吗?依着额涅的身份,你们也应该是沾亲带故的亲戚。”
纳兰容若愣了下,微笑着说道:“宁宁真聪明,一下就猜到了来人的身份。不过我不去见了,贵人悄无声息来,就是怕人打扰,我只当装作不知就好。”
卢希宁哦了声,喝完了杯中的茶,抚着肚子说道:“我要出去方便一下。”
纳兰容若起身替她穿上风帽,说道:“净房就在东边角落里,让张婆子陪着你去,可别走岔了。”
卢希宁答应下来,走到屋外,在旁边耳房候着的张婆子忙跟在她身后。头顶的月亮,在天地间蒙上了层白纱,静谧又美好。
走出客房往东边拐出去,角落处便是净房。卢希宁进去方便之后出来,前面甬道迎面走来几人。
为首的男人身形高瘦,气势凛冽,因为背着光,卢希宁不太看得清他的长相,只感到一股子熟悉的凌厉之意扑面而来。
卢希宁不由得打了个寒噤,也不想多留,胡乱福了福身,转身飞快往回走。
那人见到她逃开的身影,脚步微顿之后,然后大步走了过来,冷声道:“站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