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夜段南至进了陆沧的办公室后, 谢慈依旧遵从从前的习惯,默默退到门外等候。
谢慈只是隐隐听到办公室内传来的争吵声,段南至的声音听起来有几分尖利的恨意, 助理先生不由得想到了近段时间的传闻——段家接手的大单子搞砸了,先不说楼盘出了人命,手下的工人一直在闹, 公司资金链也因为和陆氏的合作砸进去中断了。
加上陆氏突然宣布中断合作。
一时间, 段家的股票纷纷被抛售, 大厦将倾。
盛极到衰败, 也不过一夕之间。
陆沧这次找来段南至也是为了谈一谈段家父子现在手中尚且握有的股份,趁火打劫莫过于此了。
老男人心狠手辣,丝毫不在意名声,便是段南至指着他鼻子骂都能保持微笑。
段南至推开门的时候整张脸都如死灰一般的寂静,谢慈很少看到段家这小少爷这般情态, 对方的爱与恨都太过炽烈极端, 他永远热情如火,像处处绽放的红玫瑰。
可如今家族的营养瓶不能再供给他营养,他便只能面对枯萎与衰败的结局。
段南至只看了谢慈一眼, 很快就收回了眼神, 他们默契的一句话都没说,像是陌生人般的擦肩而过。
一切热烈的爱意都败在现实的泥潭中,段南至此时才明白,有些人, 其实一开始就只是他一个人的妄想。
妄想总有破灭的一天。
谢慈理了理衣角走进办公室, 他手中拿着一叠行程文件, 如往常每次一般, 分门别类的整理好。
青年的眼睛与视线看起来专注极了, 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心中藏着一头恐慌的兽,正在哀哀哭鸣。
陆沧从未变过,对方是个精明的商人、走·私犯。也许某一日等他的作用不大了,他也会被这样随意的丢弃。
就像对方当初将他捡来那样的随便。
说起来,谢慈之所以这样心甘情愿当陆沧的走狗,自然也是有原因的。
谢慈有个酒鬼父亲,对方有极为的暴力行为,谢慈当时不过十五六岁,日日被打的鼻青脸肿,终于有一天,他忍耐不住毒打,暴雨夜逃了出去。
他就是在这个时候遇到陆沧的。
谢慈至今还记得,当初的陆沧也不过二十出头,金丝的眼镜架在鼻梁前,被雨水微微浸湿的卷曲发丝往下垂。
青年的眼窝陷的很深,黑洞的眼神像阴森的蛇类,这样的人面容太过锋锐,分明不像是会好心救人的人。
可青年陆沧就是对他伸出了援手,当时的谢慈胆小、懦弱、狼狈,他像是社会底层挣扎在生死边缘的臭虫,谁都不屑看他一眼,谁都憎恶嫌弃他的多余。
所以,无论是谁,只要肯对他伸手,不管有什么目的,谢慈都会跌跌撞撞、心甘情愿的撞进刀尖。
青年陆沧脾性并不好,谢慈在他手下被要求做到百分百的完美,成绩分数要求满分、社会交往要求满分、甚至还有艺术修养等等要求。
谢慈如若完成不了任务,陆沧不会过多责罚,但他会用那双极冷淡的眼看着他,每当此时,少年总会有种错觉,他只要再犯一次,对方就一定会将他丢弃。
可以说在成长的阶段中,谢慈除了学习就是恐慌,他无时无刻不在担心陆沧会不会抛弃他。
可能是成长的环境扭曲了他的性格,谢慈被完美的驯养成了独属于陆沧一人的走狗。并且,不知道是陆沧的刻意引诱还是无意蛊惑,他无法抑制的对这个曾经救下自己的男人产生爱慕之情。
谢慈收回思绪,他垂着头,遮住眼中情绪,将纷乱的文档归类好。
一双温凉的手握住他的腕骨。
有些用力,像是隐含着某种喷薄的情绪。
谢慈纤瘦的腰身被揽住,陆沧垂着眼看他的颈部,手指意味不明的摩挲着颈侧艳丽的红痕。
“这么短的时间还和他温存了一番?”
谢慈抿唇,他看见男人墨色眼中隐含的火,是欲·望、又或许是不悦。
“阿慈,段家倒台了,以后跟他断了,嗯?”
陆沧这话说得有意思,好像与段南至一开始产生联系是谢慈有所私心,好像谢慈才是陆沧养的小情人,而段南至是勾引情人的小三。
谢慈眨了眨酸涩的眼,低声道:“我明白您的意思。”
陆沧胸口微震,轻笑的又摩挲了一下谢慈喉结处艳丽的痕迹。
真的很漂亮,像一朵绽开的红玫瑰,被烙印在青年细雪似的皮肤上。
陆沧微微垂头,热气喷洒在颈侧,对方的喉结滚动,深色的眼中乍现欲望。
谢慈不自觉的动了动手指,终于还是在男人即将吻上来的时候轻轻侧过头,他的手指抵在男人的胸前,气息有些微乱:“······资料还没理好。”
是抗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