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垂着脑袋,眼睛却不知该往哪处瞧,显然是知道自己已是那砧板上的鱼,不消多少时日就会落个头断血流的下场。
沈鹤知对他的愚蠢感到些可笑,说道:“若是皇上下的命令,你以为你现在还能坐在这里,跟我说这些?怕是早就送大理寺鞫谳,以重罪论处了。”
司徒璋死气沉沉的眼睛生出些光亮,他抬头看着主座上的清癯男子,喃喃道:“那、那大人今日来此,究竟是......”
沈鹤知开口道:“我听说,你为了治愈贵妃体疾,请了贵人为其抄血经。”
“是......”司徒璋把不准对面人的心思,回答的声音也小得很。
沈鹤知不与他卖关子,直言道:“既是为了治愈贵妃体疾,何故要外人来抄这血经,大皇子出身高贵,又是贵妃亲子,由他来抄,亲自孝敬母亲,不是更好?”
他含笑问着司徒璋:“司徒大人以为呢?”
司徒璋看着他的笑,只觉得满身血液发冷,结结巴巴地道:“可、可贵妃娘娘似乎觉得公主更合——”
“司徒璋。”沈鹤知叫着他的名字,打断他的话:“我知道你在怕什么,也知道你想要什么,只是你看得不够清楚。”
“这世上多的是想攀鳞附翼,博取荣华之辈,可真正得偿所愿的,又有几个人?你也不睁开眼看看,你攀上的主子,现在是什么处境。”
“一个失了势的皇子,跟一个深居后宫的女人,就算他们耗尽心血,竭蹶从事,你觉得,他们又能走到哪一步?”
“天道昭彰,虽不容妄说,但新帝登基之时,他们凭高贵的身份,保有一线余息,可得苟全,可司徒大人你就不一样了。”
沈鹤知从座上下来,踱着轻缓的步子,走到一脸颓然的司徒璋跟前,“新帝即位,戕杀官吏之事,自古有之,您觉得,合阳公主会求她的兄长饶恕您吗?”
司徒璋狠狠地深吸一口气,再睁眼时,语气已不复刚才那般微弱,一字一句,用力道:“......微臣明白了。”
沈鹤知称赞:“大人果然聪慧。”
他斜睨一眼李成,道:“叨扰司徒大人太久,我也是时候走了。”
直至沈鹤知的脚步声彻底消弭,司徒璋才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整个人像是刚从水里打捞上来,满背皆湿。
待走出司徒璋的府邸时,夜已是黑透了,时值秋季,冷风料峭,再加上四周阒静无声,幽夜下的京城便充满着冷厉的肃杀之气。
沈鹤知在前头走着,开口朝身后的李成道:“待过几日,你就叫段登达呈弹劾司徒璋的奏折。”
李成低低的“嘶”了一声,“可您刚刚不是——”
沈鹤知看着他,墨玉般的眼中毫无怜悯:“我有说放过他吗?”
李成虽一时哑然,但仔细一想,这样的冷漠决绝的处事方式,才是他家主子该有的。
只是这段时日,主子对公主的过于宽纵,让他忘记了主子的本性是何等凉薄。
怪也只能怪那司徒璋,偏偏惹了不该惹的人。
李成猛拍脑袋,瞬间清醒过来,见主子的身影已然走远,便赶忙跟了上去。
沈鹤知回去,如常沐浴后,却并未第一时间去陪沈玲珑,而是端坐在房中,伸出修长的手指,轻摸着面前的铜镜,对着镜子里那道人影,看了好半晌,才突然出声问着李成:“我老了吗?”
李成从未听他问过这般问题,一时有些愕然,但很快就回答道:“主子您才二十六,正值壮年,哪里会跟老字沾边。”
他抬头看着背对着他的人,一眼望去便是那鸦羽般披散的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