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敏转过夹道便见尽头处点着灯,男人坐在蒲团上,隔着牢门魏昭在里头也是一般坐着。二人四目相对,乌眼鸡一样盯着对方。
姜敏不便过去,“可有地方听他们说甚?”
“有的。”典狱长道,“陛下随臣来。”便引皇帝往后头夹道去,入一间值房,铁门深闩,“过这道门便是殿下说话的夹道。”姜敏入内,壁上一扇暗门,其上一眼暗窗,便见外间牢舍相对而坐的两个人。
魏钟道,“臣等在外等候。”拉着典狱长出去。
底下始终悄无声息,两个人参了禅一样一言不发。姜敏渐渐不耐烦,正待去催促虞暨回宫,魏昭突然道,“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你给我的水——刚入口便知。”虞暨道,“只是察觉也是迟了——你恨我至此,这等极品的迷药都特意寻来对付我。”
“怎敢给秦王殿下用迷药?”魏昭道,“那是千日醉,沾唇即化,药如其名,如饮千杯烈酒——秦王殿下尊贵,迷药这等下贱物事我怎么敢拿来与殿下享用?”便道,“殿下休同我吹牛吧,你若那时便知,回宫这么些时日,怎不同陛下告状?”
“陛下不需我去告状。”虞暨道,“陛下见事之明,早知道是你。”
“放屁。”魏昭道,“陛下以前确是圣明,眼下却被你迷得颠倒,行事混乱——陛下若知我对付你,怎能容我至今?”
“颠倒的是你。”虞暨摇头,“但凡你心智尚存,便该知道陛下对你一字不问,正是疑你至深。你张狂至此,以为做下的事秘无人知,恐怕林奔日后起复,旧事重提,再牵连你,竟出手杀林奔——自作死,你触了陛下逆鳞了。”
“休哄我。”魏昭冷笑,“我早年追随陛下,陛下若疑了我,早就打杀了——怎会一字不提?”
虞暨答非所问道,“我欠着你的救命之恩,自然是要偿还的。”
“你是说——是你替我求情?”魏昭听得怔住,忽一时哈哈大笑,竟笑得前仰后合,半日停不下来。虞暨一言不发,只定定地盯着他。魏昭笑一时,渐渐明白他说的都是真的——秦王正得皇帝圣宠,保自己一条命,其实易如反掌。
可是若当真如此,皇帝近日屡次三番抬举自己,说不得便是在迷惑自己,等待自己主动犯错——只要再犯一次,秦王登便想求情也不敢张口了。魏昭越想越觉脊背生寒,“你为什么替我求情?”
虞暨仍不言语。
“休得惺惺作态。救命之恩你欠我,我也欠了你。我不是陛下,你不必在我面前卖乖,没有用。”魏昭冷笑,“当年你那囤营起火,确是我救你,带你去了白节。可后来义父命你去投陛下,也是你把机会让与我。我走后,义父身死,辛简部劫营,你被劫往北境放羊看马受罪,算是你替的我——你的第二个罪印,原本应是我的。咱俩早就扯平了。”
“这个不能算。”虞暨道,“我当年不会去投陛下,不算让与你。”
“秦王殿下好一副圣洁嘴脸。”魏昭冷笑,“陛下便是被你这嘴脸迷惑吧。我不是陛下,休在我跟前做此周张——没的叫我恶心。”
虞暨沉默,半日道,“我根骨不济,在白节,在中京,便是后来出征壁城,我全仗你照料——救命之恩四字恐怕难以穷尽。是我欠你。”
“那不值什么,只能算我时运不济遇上你这一等人,你要记着也行。”魏昭停一停,“你若记着,那便好人做到底,放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