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敏抬臂,一扬手,折本摔在地上,纸页拉出一条长长的白练,直拖到赵仲德额前。赵仲德脊背瞬间涌出一层热汗,“臣万死。”
“回去想清白。”姜敏道,“想不清白便换人来拟。”
换人——搞不好最后连内阁宰辅一同换了。赵仲德擦一把汗,“臣即刻命赵举重新拟过。”
“出去。”
赵仲德如逢大赦,连折本也不敢去拾,掩面落荒而逃。上官走了,再留在此处没道理——虞青臣不安地动一下,终于忍不住,“陛下何必生气?”
姜敏不答,仍然吃饭。不一时收了箸,徐萃过来奉茶,姜敏漱过,拿帕子擦着手,“让你起来没听见?”
虞青臣不答。
“你连自己爬起来的本事都没有,处处出头,胡乱逞能,想做什么?”
徐萃如梦初醒,便要上前相扶。姜敏便骂,“这里有你什么事?赵仲德这么大年纪,冷雨地里,你不去送吗?”
徐萃莫名挨骂,默默走了。
姜敏又道,“过来。”
“陛下有何吩咐?”
“你过来。”
虞青臣抿一抿唇,“臣昨夜未归,身上腌臜得紧……不敢滋扰陛下。”说着伏身跪倒,前额抵在凤台一平如镜的清砖地上。
“我叫你过来。”
虞青臣不动。姜敏看着他,男人趴在地上,革带勒出的一段腰线仿佛一只手就能握住,可怜巴巴的。
“虞暨。”
虞青臣隐秘地打一个哆嗦。
“过来。”
第8章 结冰了
虞青臣齿关紧咬,指尖掐住清砖缝,用力撑起身体。姜敏眼睁睁看着男人的身体同牵线偶人一模样,以一个奇怪的姿态勉强站直,下一时如被拉扯,又跪下去。虞青臣低着头喘一口气,不再尝试站起,四脚着地,奴仆一般爬行上前。
姜敏如被针刺,瞳孔瞬时收紧。
凤台内殿不算阔大,虞青臣停在皇帝膝前,笔直跪着,沉默地垂着头,“陛下。”
姜敏站着,视野里是男人姜敏细瘦的一段脖颈,暗青的血管毒蛇一样盘踞在那里。领口空落落的,分明可见昨日衣袍暗紫色的领边——他确实没换衣裳,官服裹在外头。
姜敏冷笑,“你不要脸面,在朕跟前做这等周张,是在讥讽朕吗?”
“臣如何不要脸面?”虞青臣极缓慢地仰起脸,“臣是陛下家奴,死生皆由陛下一人做主——陛下面前,臣还要留什么体面——怎样都是应当。”
眼前人瘦得可怜——不似活物,倒像地狱流窜出来的一只孤鬼。姜敏问,“吃过饭吗?”
虞青臣愣一下,苍白的面上泛出一点活气,“陛下,臣吃过了。”
“你可知欺君是什么罪过?”
“臣不敢。”
“是么?”姜敏瞟他一眼,“鸣台这么早便放饭?”
虞青臣忍不住,慢慢笑起来,“陛下,臣也不是定要在鸣台吃饭的。”
“行了。”姜敏哼一声,“起来吧。”伸手拉他。
虞青臣侧身躲避,口里轻声解释,“臣身上当真污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