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第一次听见兔子会叫。
小兔子是不是也和她一样走丢了,找不到家了,害怕了?
因为同病相怜,她没能吃掉小兔子,只抱着它继续往前赶路。
不知道走了多久,她遇到了一伙人,他们看她浑身脏兮兮的,又看不出男女,只当是乞儿,把她不由分说地推开,只是抢走了她怀里的兔子。
小兔子尖锐地惨叫,被活生生扒了皮,血淋淋被树杆子从尾穿到脖颈,小小一只,架在火上烤……
她吓哭了。
幸亏旁边路过的一个婆婆把她牵走了。
婆婆带着个小郎君,年岁比她大许多,两人也是一路逃难出来。
婆婆给她饼吃,照顾她冷暖,带着她走了很远的路,她把金坠子交给她保管。
这坠子原本褪了颜色让她担忧了许久,自被拐子抓起来后,她一直用手攥着摩擦,颜色不知不觉又恢复如初的金色。
后来他们遇到水匪,这些水匪不但掠夺钱财,更是传言要吃人的,婆婆把她推出去,求他们放她与小郎君一条生路。
崔母听到这里终于忍不住流下眼泪,冲上来抱住崔兰因,说不出话,只有眼泪一直流,就像是决堤的盈水 。
这哪是人能够编出来的话。
这哪是一个没有经历过的人能够想象出来的可怕。
她的女儿千娇百宠长大,从小饭饱衣暖,出门走百步必然要人抱在怀里歇脚,何曾想过有朝一日会沦落到食不饱腹、衣不蔽体的地步。
这远比她当年想象中的凄凉悲惨千倍百倍……
崔兰因被崔母紧紧抱在怀里,耳边是那类似小灰兔子的尖锐声音,是哭声。
“母亲?”崔兰因不由用手拍了拍她的后背,摸到的是明显的脊骨。
母亲老了,也瘦了。
她记忆里母亲的怀抱是什么样的?
应该是温暖的、柔软的?
只是不该是一把骨头的。
崔兰因忍不住看向父亲,她觉得母亲的哭声怪异,即便再伤心也不该如此尖锐。
崔家主红着眼眶赶紧上前,一边安抚崔母一边向崔兰因解释:“阿樱,你阿娘当年就是这样哭到癫狂,阿樱让你阿娘下去休息吧……”
崔老夫人也擦了擦眼泪,哽咽吩咐道:“快把夫人扶下去,煮上一碗安神汤,切莫让她情绪起伏,免得……发病了。”
崔芙宁和崔大郎的夫人都过来搀扶崔母。
崔母毕竟也上了一定岁数,这样歇斯底里地哭泣损耗了她的精神与力气,她被人扶着抱着,最后只能虚弱地拉住崔兰因的一只手,“阿樱……我的阿樱……”
崔兰因轻轻握住她的那只手,任由那只手从她手心滑出,看着熟悉却又陌生的妇人满眼是泪地被带走。
她的心突然好像也被针扎了一下。
或许母亲并不是不爱她了,只是母亲更爱着那个她失去的年幼女儿,爱着那段没有发生过意外的时光。
十余年后,她已亭亭玉立。
但母亲看着她的时候,是否时时刻刻都还在想着她那五岁就流落在外的女儿,在构想她从未发生过意外的样子。
然而在知道这一切后,母亲会怜惜她,爱她了吗?
会在爱她之后,又因别的事变得不爱她了吗?
崔兰因知道自己的想法并不是总是那么乐观的。
其实她在回建康的路上其实一直在期待着,会被重新接受,被重新宠爱,可当她发现她得不到的时候,失望之余是大大松了口气。
就好像她不曾拥有那个苹果,就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