丝不苟盘出撷子髻,带了金制扇冠,着佛头青大袖齐腰襦裙,两手交握在身前,手指间是一串油光水亮紫檀佛珠,她眼神温和,并没有丝毫变化。
王十一娘并不敬重畏惧她这位已经嫁出门的长辈,看对方没有反应,还小声嘟囔了句“我明明说过”。
崔兰因不卑不亢道:“失礼了,上一回当真是手滑。”
尚书夫人上下打量崔兰因,笑道:“我听过不少崔二娘子传闻,果真是个仙姿玉貌的女郎。那件事的缘由我也听四郎说起过,人孰能无过,二娘子投壶技艺高超,但也难免有失误的时候。”
这便是不追究的意思。
王十一娘讨了个没趣,满脸郁闷。
崔兰因看着尚书夫人,诚恳关切地问:“袁四郎的伤可好了?”
“多谢关心,已经大好了。”
“那就好,我听夫君说袁四郎可是赈灾的大功臣,未来前程似锦,若是出了个好歹岂不可惜!”
王十一娘奇怪地瞥了眼崔兰因。
这句话未必是长公子说的,要知道能让萧临夸赞的人一只手都数得过来。
而且不知是不是她太敏感,总感觉崔兰因阴阳怪气的。
难道真与袁表哥有何瓜葛?
/
“你和那女郎究竟怎么一回事?竟要编排那样的事,也不怕二殿下恼火?”
一枚棋子落盘,中年美须的男子抬眼看着脸上还留有青紫淤痕的年轻郎君。
袁四郎执起白子,眼睛盯着棋盘,口里回道:
“侍中不知,这女郎从前是温家婢,仗着有几分颜色,脾气顶顶古怪,我嘛,和她打过几次交道,颇觉有趣,彼时我又不知她是崔家女,难免轻佻了些,故而她现在见我就如临大敌,上一次在萧家更是当众用木矢袭击我,我肚量不大,不过想给她添些麻烦,不然她以为仗着萧家庇护,就能目中无人。”
潘侍中不置是否。
“至于与二殿下的事,大家有目共睹,二殿下待她好且不知分寸,萧家那位又不是瞎子,迟早会察觉端倪,侍中您也不想和萧家搭在一艘船上吧?”
袁四郎信心满满落下手中棋子,两眼微眯,“有崔兰因在,二殿下与萧临就很难心无旁骛站在一块,等把萧家拱出局,日后收拾起来,才更容易……”
潘侍中看着棋局,用手指虚点一处,“我就怕你顾头不顾尾,被人吃了都不知道。”
袁四郎瞧见那处,蓦然一惊。
“这棋局如时局,切不可不掉以轻心,你上次遇袭的事绝不是巧合,只怕是有人别有用心想从你这里得到点什么,可你却忘记了。”
潘侍中在东南角敲下一枚子,瞬间收住了口,里面七、八枚白子被吃尽。
袁四郎突生出一背的冷汗。
其实他并未忘记,只是这件事他从未向人提起,就连父亲都不知情。
因为多一人知道他多一分危险。
那件事的知情人他已全部处理,还有谁会为温家找他麻烦……
崔兰因?
不说崔兰因不可能知道,而且她恨温家还来不及,又怎会为他们出头?!
而且崔兰因是什么性子,旁人或许不清楚,他可是了解得很。
她就是个轻世肆志的顽劣女郎。
爱玩,而且没有心。
/
崔兰因没跟王十一娘等人一块离去,而是沿着她们来时的方向,穿过一个攀满藤蔓的葫芦门,来到一片遍植芳草的小池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