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束好我们的人,最近不要到这里来,也不要乱说话,会有麻烦。」
法不责众,更何况印度这种抽象的国家。这件事大概率不了了之,但罗恩也不想落人口舌。
他的金身暂时不能破,那很有用,尤其在关键时刻。
「是,老板。」阿希什小心应承。
刚刚的那些人确实和苏尔电器没关系,他们都是因为各种各样的报导,而成为了罗恩的信徒。
太阳神唯一化身的名头很好用,尤其是罗恩确实做了很多善事。
不过要说一点关系也没有,那也未必。
比如领头的那个大汉阿莫尔,他就住在苏尔贫民窟里,非法的那一片区域。
罗恩挥了挥手,示意司机开车。
黑色的金牛座轿车在雨幕中缓缓消失,只有红色的尾灯在水雾中若隐若现。
雨声哗哗,风声鸣咽。
低沉的天幕下,工厂轮廓的暗影几乎与远处的乌云融为一体。
呼噜噜!怒吼的引擎声刺破雨雾。
一辆黄黑相间的计程车,在尖利的刹车声中艰难的停下。
巴尼亚慌慌忙忙的打开车门,他没有撑伞,顶着大雨冲向工厂。
然而刚进入大门,他就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地上到处都是被遗弃的风扇包装盒,它们被撕烂丶躁,又在雨水的冲刷下烂成糊状。
仓库的大门敞开,里面空空落落。办公室的门窗破碎,桌椅东倒西歪。
他哆哆嗦嗦的小跑去车间,到了门口顿时如遭雷击。
完了,都完了!
巴尼亚雨中嚎陶大哭,他摔倒在地,无力起身。
孟买,是一座虚幻之城。
你看到的这些高楼繁华都建筑在谎言丶偷窃和剥削之上。
阿莫尔住在苏尔贫民窟,他刚搬进来不久,却占据了最好的位置。
他的房子有结实的土墙,甚至在外面涂了一层水泥,紧靠合法区的铁丝网。
他和家人住在一起,兄弟两个都娶了老婆。好在房子还算宽,隔成单间后,勉强容纳八口人。
刚淋了一场大雨,阿莫尔回来就去冲了个澡。他全身上下只裹了条毛巾,露出结实的胸膛和粗壮的手臂。
阿莫尔并不是苏尔电器的工人,他在东边公路旁的一家大型乳制品厂上班。
因为近水楼台先得月的原因,家里很是收藏了一些工厂的战利品。
他刚刚坐下,老婆就端了一杯加了糖的热牛奶上来。
那是浓稠的水牛奶,半固体的奶液凝结成块,上边还有黑色的斑点。
阿莫尔不以为意,他仰头咕噜几下,喝了个精光。
「你今天又去搞拉弗达了?」他老婆语气中带着忧愁。
「你懂个屁,我不去搞事,能让你住上这样的房子?你能有电器用?」
阿莫尔虽然住在贫民窟,但他家必要的电器一应俱全,冰箱丶电风扇丶电灯电来自隔壁的合法贫民窟,那里有现成的水管电路。
住在铁丝边如他这样的住户或者商家,只要给一笔贿赂,就能私自拉电回来。
他们的线路有单独的电表计数,每个月以高于市价的电费,结算给隔壁住户合法贫民窟的人白得了一笔外快,阿莫尔他们也用上了电,皆大欢喜。
至于家里的电器,那都是淘来的二手货。原本都多少有些毛病,阿莫尔从废品站收回,再找人修一修就能用。
毫无疑问支撑这样的家庭开支,光靠他八百卢比的工资肯定不够。
阿莫尔还接私活,比如拉弗达。
这是一门生意,专为街头混混们打造。
道上的大哥或政客正需要他们来维持自己的地位,事后给予丰厚的报酬。
他们大多通过暴力手段来赚取收入,他们不能想像一个岁月静好的世界。
他们能有今天的地位丶获得相应的尊重丶过上体面的生活,都要归功于这些年来他们闹的事。
既要闹事,且能得以持续闹事,是敌是友就不可能一成不变,所以对他们而言,朋友丶敌人乃至人命都是相对的概念。
他们踩着别人的肩膀向上爬,努力确保自己不要站错队。
谁和谁结盟,谁最有可能当选,让谁抽成。
是工会,是警察,是政府官员抑或敌人?只为确保对方暂时不来寻仇,都大有讲究。
最近为了筹备这次活动,他昼伏夜出。有个朋友替他到牛奶厂做工,阿莫尔付他工资,好把时间空出来专门闹事。
他老婆对这样的生活深感不安,每次阿莫尔回来,她都要絮叻很久。
可阿莫尔充耳不闻,他自顾自的坐在椅子上喝酒,然后歪头鼾声渐起。
他们七个月大的女儿趴在地上,伸手去够歪倒的威士忌酒瓶,她的手太小,
握不住瓶身,于是哇的一下哭起来,着实可怜又可爱。
阿莫尔的老婆马上把女儿抱了起来,生怕惊扰丈夫休息。
但阿莫尔睡得很香,能在婴儿的哭闹和外面吵闹的声响中安然入睡。
直到外面的房门被敲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