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莲回过神来,看了一眼安王,接着说:“上个月初,圣人在龙池边散步,看着那池边的垂柳吐出新芽,一时想起了贺公来:碧玉妆成一树高,万条垂下绿丝绦。不知细叶谁裁出,二月春风似剪刀。这首《咏柳》描述的是柳之美,春之韵,而如今已然三月,百花盛开,更是美丽非凡,第二题,作词一首《咏春韵》。”
“春色之美让人陶醉,而女子之美更让人魂牵梦绕。”杨莲调皮地朝安王眨眨眼:“不知诸位在外出踏青之时,有无遇到自己心仪之人啊?还是早已心有所属?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参差荇菜,左右流之。窈窕淑女,寤寐求之。求之不得,寤寐思服。悠哉悠哉,辗转反侧。第三题,作歌一 首《思美人》。”
/> 安王捂住嘴忍不住笑出了声,考生们也一个个抬起头来看着杨莲,生怕自己听错了,只有穆悠在忙碌地写着。
“答题就是,不可左顾右盼!”安王咳嗽一声,故作镇定,大声呵斥道。
“久旱逢甘霖,他乡遇故知,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此为人生四喜。然而,却又有生老病死,怨长久、爱别离、求不得、放不下的苦难。爱恨情仇,悲欢离合,连月亮都有阴晴圆缺,更何况是人呢?”杨莲饱经沧桑地脸上露出一丝苦笑:“最后一题,作赋一首《叹人生》。”
花无忌也跟着叹了口气,轻摇羽扇,忧郁地看着杨莲:“出个题而已,你又何必如此伤感?是又想到了你的父母,又想起我了吗?”
杨莲看向花无忌,眼里涌起阵阵忧伤,自己算是已经尝尽人世间百味了吗?她又转头看向穆悠,他依然低着头,左手执笔,奋力疾书着,他那无比认真的模样让杨莲心头感到阵阵甜蜜。
“哎!又看他!”花无忌见杨莲盯着穆悠看去了,不觉有些失望,轻叹口气,退到一边。
萧飒似乎也有所感悟,他微微叹了口气,将手里的剑握得更紧了。
安王注意到杨莲的情绪有些波动,可怜她打出生起就不被家里人疼爱,好不容易自己熬到十五岁那年当上了安王,本以为可以庇护她,可谁承想她又被贼人劫走,流落在民间五年,受尽了苦难。
安王无比怜惜地看着杨莲,却发现杨莲的眼光一直停留在穆悠身上。这让他心里莫名的有些不舒服,他早已把自己当成了她的夫婿,她怎么能这样痴痴地看着别的男子呢?
“莲儿!”安王忍不住小声唤道。
杨莲突然起身,却似乎没听见安王在叫她,而是在考场里转悠起来,可眼神一直都盯着穆悠。终于,她来到了穆悠身边,停下脚步,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答卷。穆悠也发现了身边的杨莲,停下忙碌的笔来,抬头冲杨莲浅浅一笑,瞬间,这魔力般的笑容将杨莲脸上的愁容一扫而光。
安王猛得站了起来,大跨几步来到穆悠桌边。杨莲见安王过来,微微一笑,离开穆悠,往别处巡视去了。安王稍稍松了口气,低头看向穆悠的试卷,顿时差点儿笑出声来。本来这个穆悠写的字就不敢恭维,今日右手受伤用的左手,写出来的字简直是惨不忍睹,好在也勉强可认。难道莲儿只是因为自己看重穆悠才对穆悠多看了几眼,或者仅仅只是觉得他的字丑得可笑?
这么想着,安王突然觉得自己非常愧对莲儿,怎么能够怀疑她的不忠呢?两人将来是要生活一辈子的,不是理应相互信任吗?可是刚才那阵心里确实很不是滋味儿。有一种莫名奇妙的担忧,担心莲儿会爱上别人,担心莲儿离开自己。哎,我这是怎么了?安王又烦恼起来,我可是安王啊,圣人最宠爱的儿子。为何在莲儿面前总是毫无自信?
萧飒看着安王,那张脸时而微笑,时而忧愁,时而又有些愤怒,他也搞不懂了,虽说跟着安王五年了,可安王从未如此让人捉摸不定。
“时间到!诸位考生停笔,起身!”杨莲看着计时的高香已经燃尽,大声喊道。
“这次制科考试均已结束,试卷将糊名密封,然后交由吏部尚书、吏部左右侍郎三人一起批阅,最终由圣人亲自复审。最多十日必出结果,诸位耐心等候。中举者将成为我大唐之栋梁,而落第者就等下次机会吧。”安王也回过神来,接着说道。
“我希望高中者能不忘初心,而名落孙山者也不要自暴自弃,李太白便说过:‘天生我材必有用’嘛。那孙山之后的人多加努力,他日也定能实现自己的梦想!”杨莲朝一众考生点头微笑道。
“谨记安王、杨侍郎教诲!”考生们异口同声。
杨莲看向穆悠,正迎上穆悠温柔的目光,他右手受伤不便施礼,只是略微弯弯腰,左手却迅速抹过自己的脖子,然后盯着杨莲微微点点头。
这不经意的举动连萧飒也没察觉到,杨莲却突然变了脸色,她惊诧地瞪大眼睛,全身瘫软般的坐了下来。
“怎会这样?”花无忌有些不相信:“朗朗乾坤,天子脚下,到底是何人如此胆大妄为?”
“考生退场!”安王一挥手,众书生陆续离去。他回头却见杨莲正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眼圈也红了,顿时不知发生了什么。
“别让安王察觉!”花无忌提醒道。
杨莲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我没事,只是有些累了。”
穆悠关切地看了一眼杨莲,随着人流匆匆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