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论这批教师的个人素养,个顶个的都能在华夏历史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可这些人却排着队给赵煦做老师,哪怕是对历朝历代的皇帝而言,这都是一件非常奢华的事了。
然而他们培养赵煦的方式却是一言难尽。
为了确保赵煦的学识积累能够朝着元佑大臣们盼望的方向发展,他们进呈的都是《尚书》丶《论语》丶《孝经》等儒家经典,然后再加上一本《仁宗圣学事迹》。
这就差明着摁住赵煦的头,让他朝着宋仁宗的方向捏自己的设定了。
难得赵煦想看《孟子》了,元佑大臣们也会精挑细选出符合自己理念的《孟子节解》
十四卷进呈御前。
这主要是因为王安石也是靠推崇《孟子》出道的。
元佑大臣们必然要对意识形态的每一个知识点都严防死守。
还有,有一天,当范祖禹给赵煦上完课,发现宫殿里没有挂《无逸》和《孝经》这两幅图。
这两幅图,一幅画的主题是,好好学习,告别娱乐;另一幅则画的是孝顺长辈。
范祖禹担心赵煦不能受到这些的时刻规劝,万一长成变态的昏君该怎麽办?
所以,范祖禹赶紧给高滔滔上奏章,表示宋仁宗时期,这两幅图一直挂在宫殿中,这样,宋仁宗才能被培养成圣君,现在宫殿中没有这两张图,赵煦怎麽能成为宋仁宗2.0?
高滔滔二话没说,就派人去把这两幅图找来挂上。
到了程颐教导赵煦时,要求就更高了。
生活用具不能奢华,必须节俭不说,服侍赵煦的宫女,还不能是年轻的,必须全都得是年纪大的老太太。
毫不夸张地说,这些元佑大臣们,为了防止赵煦成长为小色批,各种弹精竭虑,夙夜忧叹。
或许,赵煦一生无子,也得拜这些元佑大臣们所赐。
后来,压抑多年的赵煦,对于元佑大臣们和元佑政治的逆反怨愤,早已积累到了无以复加的程度,什麽致君尧舜,什麽成为圣君,统统都见鬼去吧,等他亲政了以后,彻底清算了旧党,更是同意让视王安石如亲父的蔡卡来重编《神宗实录》,将元佑时期的旧党人士的努力,全都打成了开历史倒车,甚至是打成了乱政。
而在苏辙等元佑时期的旧党人士,则以汉昭帝修正汉武帝晚年苛政为例,强调元佑时期也是在调和国力,并非乱政。
可这却被新党抓住了把柄,认为苏辙把宋神宗比成了汉武帝,进而将苏辙流放。
如果不更改蔡卡编修的《神宗实录》,旧党人士这麽多年的努力,都将变得一点价值都没有,他们还会背上奸臣的骂名。
如今,赵候明显要继承父兄遗志,继续变法改革。
在这样的政治背景下,赵候还能同意第三次修改《神宗实录》,并且是以一个公正中立的视角来正视这段历史,对于旧党来说,真的是太难得了。
还有就是,经过这麽多年的反思,不少旧党人士已经意识到了,元佑时期,旧党大臣对于赵煦的「迫害」,已经让皇帝对他们这些旧党人土生出了戒心。
在这种情况下,赵侯还能继续给旧党机会,也足以证明赵候有海纳百川的胸襟了。
再说赵侯。
他其实很清楚,旧党人士只会墨守成规丶甚至是只会内卷,不会发展赵宋王朝。
而且,旧党人士追求的就是限制皇权丶限制相权,以实现他们的政治抱负和梦想。
这麽一看,将旧党打死,似乎也没什麽。
可赵侯十分清醒,没了旧党,新党也会分裂丶内斗,他们是绝不会拧成一股劲,齐心协力发展赵宋王朝的。
这本来就是贯穿人类历史历朝历代的真实模样,不分古今中外,是杜绝不了的。
再退一步说,如果大臣之间真不斗了,那麽皇帝可能也就危险了,因为那时,他们没准就会联合起来斗皇帝了。
关键,历史上,赵信和蔡京试过了将旧党包括与他们政见不合的新党人士全都干掉,
结果,这不仅没有彻底消灭党争,还导致了靖康之耻的发生。
所以,赵觉得,把旧党留下,监视一下新党,监视一下新法改革,甚至是监视一下自己,未必就是一件坏事。
经过将近一年时间的外交博弈,身体越来越不好的耶律洪基和困在稳定内部政局中的李乾顺坐立不安。
这主要也是因为,赵真的在调兵遣将,似乎真的不惜跟辽国一战。
而且,吕惠卿坐镇廊延路时,在接纳了西夏派来的外交使节进行洽谈的同时,依旧派兵招纳从西夏跑来归附的番人部落。
西夏见此,派大将凌吉讹遇来阻拦这些部落。
吕惠卿看准战机,派遣大将刘安回击凌吉讹遇。
这一战,刘安可谓爆发出了极其强悍的战斗力。他在进军后的第四天,于神鸡流遇到了三千西夏铁骑,将其击破;第六天在一个叫波济立克的地方,再破五千西夏军;第七天打到鲁逊埋达勒,接着大破七千西夏骑兵。数战之下,斩首四千馀级,俘虏五百馀人,
获其器仗牛羊十馀万以归。
此一战过后,赵侯就将吕惠卿调回朝廷,跟郭成一块组织河北禁军和京畿禁军在河北集结,准备如果避免不了跟辽国开战,就以郭成为将,吕惠卿为帅,自己亲自御驾亲征,
跟辽国一战。
迫于赵候的强势(也是曾布谈得好),自感时日无多的耶律洪基,最终偃旗息鼓,不再提重新划分边界一事。
与此同时,吕惠卿指挥刘安继续派兵扫荡西夏的延边地区,继续蚕食西夏的领土。
见辽国怂了,再也吃不住压力的李乾顺,决定放弃索要被赵宋王朝占领的领土。
李乾顺在给赵侯的奏表中,把屡屡挑赵宋王朝的事,全都推给了其母小梁太后,
并明确表示,以后西夏以臣之礼侍奉赵宋王朝,所有边境地区的疆域划分,全部按照赵侯的诏命来行事,至于其它一系列的约束条款,也都以昔年宋仁宗庆历五年时的誓诏作为基准来实行。
章怀并没有因为西夏和李乾顺的态度恭敬就轻易放过西夏,他告诉边臣跟西夏谈判疆界划分时,要把疆域画到赵宋王朝进筑最深的堡寨处,还要再前进百里以上的地方。
没想到,面对赵宋王朝的「无理取闹」,西夏那边依然接受了这样极度不平等的条款。
大败夏军的吕惠卿向赵侯进言:「军兴之久,中外力疲,当和也。」
西北前线的总指挥章,也劝赵侯,不能再打了,说边疆地区需要休养生息。
章惊倒是想一举灭掉西夏,可这次西夏和李乾顺太恭敬了,让他对这次的和议也志得意满,再加上赵宋王朝内部的问题重重,才勉强接受了西夏的求和。
至此,自宋英宗以来,绵延近四十年的宋夏战争,终以西夏的退让而暂时结束。
赵侯的正确应对和坚持,使得赵宋王朝到底没有丢了赵煦君臣多年的努力,以大获全胜的方式赢得了这场战争的全面胜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