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里有藿香?为了捡菜根,全生产队的每户人家的园前屋后她都知道长的是什么,只有金楚生家屋前窗户下才有这好东西。她犹豫了,难道去求那个 老流氓?她肯定不愿意。难道去偷?被发现了是什么后果?她还是放弃了这个念头。
一只乌鸦从头顶上飞过,使她想起了乱坟场乌鸦“呱呱”的惨叫声,心里有些惊恐。
“对啊!”毅虹突然大叫起来,乱坟场,就在她挖坛子的旁边的一座坟茔上长满了野藿香,叶子虽然小一点,估计它的功效与种植的差不了多少吧。
深夜的乱坟场,伸手不见五指。那淡淡的蓝色火焰,伴随着古通扬运河忽远忽近忽高忽低的波浪声,在空中飘来闪去,让人瘆得慌。
毅虹凭着记忆,摸索着找那挖坛子的地方。没错,就是这里。她很自信。
旁边的坟茔长满了野藿香,她如获至宝,一只手采了茎叶送到嘴里咀嚼,一只手采了放进口袋。她觉得味道与种植的差不多,就是野藿香味更浓,也许药效比种植的还要好呢。
她拍拍装得鼓鼓的口袋,有说不出的高兴。她相信,把这些野藿香全吃了,泻疾一定会好的。
毅虹转身正准备离开乱坟场时,前方有一个晃动的黑影进入了她的眼帘,是鬼?她不太相信有鬼,特别被赶出家门的这些日子,她遇到了形形色色的奇怪事,却都是人为的,她坚信没有鬼。于是她立即蹲下来,透过野藿香的主干观察黑影的动向。
不好,那黑影在向她逼近。毅虹紧张起来,在这荒郊野地,这是什么人?想干什么?是想杀害自己?她的心绪乱极了,不知将会发生什么。
莫非是父亲沈万固?自己被赶出家门了,还不放过?哼,什么沈家门风,什么对不起列祖列宗,完全是为了自己的名声和那个小家。
十里坊人有一种风俗习惯,女儿出嫁后,不能在娘家与丈夫同房,更不能在娘家生孩子。如果这样,娘家会倒霉的。毅虹未婚先孕,还要把孩子生下来,这个比女儿出嫁后在娘家生孩子更严重,这也许是父亲把自己赶出家门的真实原因。然而,她已被逐出家门这么多天了,父亲为什么对自己的女儿还不肯放过呢?虎毒还不食子呢。
莫非是张斜头?毅虹有所不知,她在灰堆捡鸡内脏被黑狗追赶时,他在附近看得一清二楚。毅虹走后,张斜头料定她还会回来捡鸡内脏,便恶作剧地把他家前几天扔在茅坑已腐烂的鸡内脏捞上来,与灰堆里新鲜鸡内脏换了个儿。他正在幸灾乐祸地想着毅虹会怎样拉稀煎熬呢。
黑影越来越近,啊,是队长金楚生!
毅虹吓得简直要叫出声。他怎么会知道自己在这里的?在这叫天不应叫地不应的鬼地方,他要对自己干什么?是要奸污自己还是要杀人灭口?在猪圈里他强暴未遂的事,天地良心她没有告诉来弟。
她想想他那兽一般的行径就惊恐万状,全身不自觉地哆嗦起来。毅虹猫着身体,两只手抓着藿香的根部。身体不自觉地抖动,带动野藿香枝叶相互摩擦而哗哗作响。
“什么人?”金楚生警惕地惊叫。一阵风吹来,整个坟头上的野藿香都随风起伏,老天爷帮忙掩盖了毅虹的失态。见此状,他以为是他自己紧张过度的错觉,紧张的心情又平静下来。
金楚生手上捧着一只钵头,这只钵头与沈万固家吃饭盛汤的钵头很相似。毅虹一愣,他拿自家的钵头到这里干什么?她总觉得这里边有什么猫腻。她又觉得自己很可笑,钵头长的模样不都差不多吗,还分什么沈家的金家的?
金楚生左顾右盼后,选择了一个杂草杂树丛生的坟头放下钵头,接着从腰间掏出藏在裤管里的小锹,使劲地挖起土来。
他在土坑里垫了一些瓦片碎砖,把钵头倒扣在坑里后盖上了土。他用双脚踩实后,又在上面放了些瓦砾和乱草。
钵头里是什么宝贝?倒扣的意图分明是担心里边的东西因雨水浸泡而潮湿。
好奇心驱使毅虹弄个明白。金楚生走后,她从坑里掏出钵头,里边的东西用油纸包裹着。她打开一层层油纸,一搭搭的十元大钞显现在眼前。这该是多少钱啊?她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钱,对于十元一张的票子不要说用手摸一摸,就连看都没有看过几回。她紧张得手发抖,连忙把大量的钞票按原样包了起来,塞进钵头。
毅虹愣了许久,这钵头长的模样与自家的真像。她把钱包放到坑里,两手托起钵头慢慢地端详起来。哎,都是瓦质的,她越看越糊涂,根本弄不清自家钵头有什么特征。
听父亲说,与叔叔刚分家那会儿,为了修那摔成两半的灯盏,请过修碗匠。不仅修好了灯盏,还在家里的碗底、坛底、缸底凿了字。
毅虹想,既然坛子和缸都凿了字,这钵头会不会也凿字呢?她翻开钵头使其底朝天,但天太黑,看不清有没有字。她用手指从钵头底部中间摸了摸,感觉比其他地方粗糙,她确认是字,但它是什么字呢?
毅虹拿着钵头,来到一个水潭边,通过平静的水面映出的微弱的光,依稀可辨是“沈”字。金楚生为什么要用沈家的钵头藏钱埋在乱坟场?毅虹是一头雾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