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万固打开刚刚买回来的一方“甘”字牌水烟,在当地这可是水烟中的极品。平日他只买旱烟或“肃”字牌的,便宜多了。近来他咳嗽越发严重,浓痰中还带有血丝。便买了一方好烟,听人说吸了后没有痰,咳嗽也少。
他捧起铜制的水烟壶,那磨得锃光瓦亮的表面熠熠生辉。壶底是一个扁圆形的底座,用于安装水壶和烟丝筒。水壶上面连着两根铜管,短而粗的是烟锅,长而细且顶端弯曲的是烟嘴管。吸烟时,烟雾从水中过滤通过时,会发出有节奏的吧嗒吧嗒的声音。
他从烟丝块上掰了一只角放入烟丝筒,再把烟丝块包好藏于粮食里,以防受潮。他用右手拇指和食指从烟丝筒中取出一些烟丝,然后把它捻成黄豆大小的烟粒,慢条斯理地将其装入烟锅。
接着,他划了一根火柴,点着嵌在左手手指中用草纸卷成的纸媒,并吹熄明火。很显然,用纸媒是为了节省火柴。他左手托起烟壶,右手将这根燃烧着的火柴靠近烟锅,嘴唇吮住烟嘴吸了起来。
挪开水烟壶,他深深地吸了口气憋了一会儿后,嘴里喷出气流一般的青烟。看得出,他在体味着“又得浮生半日闲”的惬意。
他从烟壶中取出烟锅,啪的一声,豆大的烟灰被口吹的气流送到了远处的泥地上。
他又去取烟,装满烟锅。右手从左手接过纸媒,将燃着的一头送到嘴边,吹着明火后靠近烟锅。嘴巴才吸了一下,那咳嗽阵阵袭来,他紧皱着眉头,面部涨得通红,双眼泛着泪花,那样子不禁让人心头一颤。
毅虹闻声前来为父亲捶背,说:“爹,你不能再吸烟了。”他虽然点点头但还想吸上一口,嘴巴还没有吮到烟壶嘴,猛烈的咳嗽袭来,泪水渗出了眼眶,喉咙里发出的声音让人害怕,他很不情愿地放下烟壶,灭掉了纸媒。
“爹,您咳嗽好长时间了,还有血丝,到镇上的医院看看大夫吧。我担心……”
“你担心什么,痨病?”
“爹,我是担心您的身体,您是咱家顶梁柱,如果您倒了,我们姊妹五个还有娘怎么办?”
“老三,你是我们沈家最有出息的,我毕竟老了,你虽然是女孩儿,但将来这个家还得靠你呀。你看你的哥哥姐姐弟弟妹妹怂得像什么似的,你就是嫁出去了,可还是要帮衬他们啊。”万固说着又咳嗽起来。
父亲的一席话,让毅虹既感到心酸又觉得责任重大,她不知道能不能担当起这一责任。关键在于,腹中的孩子能否顺利出生,出生后会发生什么,她没法预料。但有一点是肯定的,只要父亲站在她一边,一切问题都会迎刃而解。因此,她必须让父亲好好看病,养好身体,撑起这个家,也能为她未出生的孩子做主。她撒娇地说:“爹,女儿就是您的小棉袄,只要您听话乖乖地看病,我都听您的还不行吗?”
“吆嗬,丫头片子还和爹讲条件?”
万固开心地笑了,他觉得老三说得在理,但到镇上医院瞧病花钱多,有些舍不得。他知道邻乡的那个色郎中有点名气,让他瞅瞅,抓副中药也许能见效。于是他向队长请了下午的假,去了色郎中家。
色郎中一边诊脉一边与万固聊开了。
“你是哪里人?”
“十里坊的。”
“那是个知名的地方,我还经常去那里的关帝庙烧香呢,可灵验了。”
此时,色郎中想起了前不久打他一记耳光的怀孕女子,既然万固和她是一个大队的人,就把她怀孕的事告诉他,出出那个小娘儿们的丑,也好出那口恶气。
“你们十里坊有个十八九岁的女伢儿,肚子搞大了,你知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