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 船只靠岸无忧镇。
周不醒和宋长空最先跳下船互相追着在码头打起来,起因是周不醒顺走了宋长空的两根玉米, 宋长空不服气,要他还四根,周不醒抠门不还,于是两人一日既往地你追我跑。
船上的人下去大半补充吃食,九郡主不想把少年一个人留在船上索性便留了下来,码头附近船只抛锚收锚,她觉得有趣便蹲到船尾看人家开船停船。
她是个爱热闹的性子,小时候到处跑养出来的不认生, 见到谁都能自然地和对方聊两句, 再加上她眼睛圆圆的,又爱笑,讨年纪大的人喜欢。
半个时辰不到的时间她就和码头上的几位船工打了个眼熟,她也乐于跳下船帮人家搬点小东西。
年纪大点的船工纳罕:“姑娘瞧着不像穷苦人家出生的孩子,怎么做起这些事如此熟练?”
九郡主顺手帮他把粮袋提溜起来, 笑眯眯地说:“因为我从小是穷养的嘛。”
她不捣乱,也不是见谁就帮,船工并不是很需要她一个十七八岁少女的帮忙,只有瞧见腿脚不方便的才会稍微帮个忙, 顺便同对方闲聊。
闲聊过程打听到一些消息,这里是无忧镇, 距离北域最快还有十日船程,离京城更远, 回去一趟至少大半月, 无极岛的消息还没传到无忧镇, 她可以暂时安心顶着这张脸出门溜达。
无忧镇上江湖人比较少, 大概是附近靠海,江湖人不太喜欢海,无忧镇附近其余几个镇子里的江湖人倒是多些。
九郡主估摸着这情况挺好,对自己有利,只是短期内暂时打听不到无极岛的情况。
年轻点的船工说:“等姑娘船上的船工搬回东西,天色约摸也不早了,姑娘倒不如暂时住下,正好咱们镇子最出名的就是月老庙,无论有没有心上人的都会去庙里拜拜,姑娘既然经过无忧镇也算是缘分,不如就去瞧瞧,凑个热闹也是好的。”
九郡主若有所思:“月老庙?”
“这不是临近过年了嘛,每年过年前咱们无忧镇的月老庙都有不少人前来祭拜,姑娘可瞧见远处那颗大树?”船工指着镇子里的一棵树,离得比较远,依旧能看见那棵树上挂满红绫。
其他船工凑热闹道:“那就是月老庙里的百年月老树,同心同意的俩人将写着对方名字的红绫挂上那棵树,日后便生生世世不分离。”
听起来很好玩的样子,虽然知道只是这种东西只是一个心理安慰,但九郡主还是记了下来。
而且,到现在她还没问阿月叫什么名字,说不定可以趁这次机会骗出阿月的名字。
她打定主意,又算着时间差不多了便回到船上,想去看看阿月醒了没有,刚上船,有人看见她便诧异道:“姑娘没有同他们一道下船吗?”
“没有呀,我在后面看别人忙活呢。”
“哎,那我方才真是说错了话。”船夫说,“那位昏睡的少年之前醒了,问我你在那里,我以为你同周公子他们一道下船买东西去了,便说你下船了,那少年便去镇子上寻你了!”
九郡主愣了下:“他不会是一个人去的吧?”
“好像是一个人?”
“……”
九郡主掉头下船。
阿月是个路痴,他想一个人去镇子上找她,最后没找到她反而能将他自己弄丢了。
路上碰见抱着一大堆有的没的回来的周不醒和宋长空,听说阿月醒来之后就下船独自进镇,两人毫不客气地哈哈大笑起来,闹着要去看阿月笑话。
九郡主多少想给少年挣点面子的:“阿月也没有特别路痴,有时候他还是能找到回来的路。”
“那哪是他自己找到的路?分明是路上留了他自己才认识的记号,再加上路况显眼,他对附近也稍微熟悉一点……你看他这次到个完全陌生的对方还能找到回来的路?”周不醒语气坚决道,“他要是能自己找回来,我把头砍下来给你们泡酒喝。”
“那多恶心,我不要。”九郡主嫌弃道,“你把之前从我这拿走的钱都还给我。”
宋长空也说:“周不醒你最好现在就把钱还给我兄嫂,等会被阿月知道你骗我兄嫂钱,他一只手就拧了你脑 袋。”
“那不成,阿月现在手无缚鸡之力,想拧我脑袋起码也得两只手。”周不醒死猪不怕开水烫,“况且,他那封蛊钉还得靠我帮他稳着,拧了我脑袋谁帮他稳封蛊钉?”
> 周不醒如此自信自家月主钉了封蛊钉后便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白脸,胆子大了不止一点半点,他常年被欺压,这会儿能过过嘴瘾也是痛快的。
九郡主很不服气:“阿月揍不了你,我还能揍不了你吗?”
“你要是揍我,下个月我就不给阿月封蛊钉。”
宋长空愤怒踹他屁股:“你敢不给阿月封蛊钉我就把封蛊钉钉你身上!”
于是没等九郡主护短,宋长空先和周不醒互相闹了起来。
九郡主倒也不是非要把钱要回来,周不醒帮阿月稳住封蛊钉这个事儿她很感激他,把钱给他也是应当的,这会儿提起来纯粹是嘴上不服气。
重新进了镇子,三人分头去找阿月,问路的方式简单粗暴:请问你有没有见过一个长相极其好看的少年?
长相好看的人给人留下的印象比较深刻,九郡主很快就找到几处少年之前走过的地方。
·
少年正站在一间果脯铺子前沉思是否要进去买点果脯肉干,但他又想到万一阿九恰好经过这里,而他却进了屋子,不就错过了吗?
有进出的姑娘羞答答地问他是不是要买蜜饯果子,也有姑娘想给他塞手帕和蜜饯果子,看门的小厮酸不溜溜地瞅着他。
少年冷漠地无视其他人,决定继续往前走。
少年走后,小厮看见一个红衣裳的姑娘走了过来,那姑娘问他是否瞧见一名个子高高的,长得又好看的少年。
小厮:“哦!你说那个人啊,他往那边走了。”
小厮酸得故意指了个反方向,问路的红衣姑娘同他道谢后便朝他指路的方向而去。
过了没多久,小厮瞧见那俊美少年不知为何又走了回来,他抬头瞧见蜜饯果子的名字,脸上露出一丝微妙的表情,接着转眸瞧向面不改色的小厮。
小厮眼睁睁看着他原地转了半圈,似是在寻找新的方向,随后他抬眸看向某处,波澜不惊地继续往前走。
他这是什么意思?他不是刚去过那边吗?怎么又过去了?
小厮一头雾水。
须臾,那红衣姑娘纳闷地走了回来,再同他问:“我刚从那边回来,那边有好几个人都说没见到我要找的人,您再想想,您遇见的那少年他究竟是朝哪走的?”
九郡主塞给他一块碎银子。
小厮张了张嘴,本来还想胡说,看见碎银子后便老老实实指了正确方向,红衣姑娘道完谢便拎着裙摆快步朝那边走去,中途被一大汉迎面撞着也没生气。
小厮突然对那红衣姑娘心生一点可怜,以及自我反省:“我方才不该酸那少年的,他和那红衣姑娘想必是一对儿,既然他有了心上人,对别的姑娘冷漠些才是好事,可想而知那少年心中是欢喜那红衣姑娘的,若是那少年再回来,我一定要同他讲那红衣姑娘寻了他好久。”
如此打定主意,小厮开始注意门口来往的人,本来是不抱希望的,毕竟红衣姑娘已经顺着正确的方向找过去了,他俩应当早些碰上面才对。
却没想到,他却眼睁睁看着那少年从另一个方向绕了回来,小厮在心中算了算,这少年从这边绕过去,再绕回来,起码要绕过小半个无忧镇。
少年最后还是停在了蜜饯果子店铺前,他双手环胸站在台阶下,皱眉盯着那个眼熟的蜜饯果子店面,绕来绕去最后又绕了回来。
小厮见他打算往红衣姑娘的反方向走,实在忍不住喊了他一声:“那位公子,那位黑衣公子——那位长得极俊的黑衣公子!”
前两声没人搭理他,直到最后他喊“极俊的黑衣公子”,那黑衣少年才停下脚步,回头看了过来。
小厮内心:“……看来这位公子对他自己的脸还是很清楚的啊。”
少年停在他面前,嗓音低缓:“你喊我?”
这少年是真的好看,尽管他只是 用一根红丝绳微微束起了黑发,衣裳也穿得随意,黑色襟口甚至还有一点火燎过的焦黑痕迹,可就是耐不住他的脸好看。
远看是一幅画,离得近了,反而俊美得让人不由屏住呼吸,生怕打扰他呼吸。
小厮磕磕巴巴道:“公子可是在寻一位红衣姑娘?圆圆的眼睛,相貌普通,但瞧着十分讨喜……”
少年微微地笑了,好奇问:“你见过她?”
“方才她经过两次都在寻你,不过你来回的方向不太一样,兴许是恰好错过了。”小厮说得脸不红心不跳,“公子若要寻她,倒不如留在原处,她过不了多久应当还会回来。”
这也不失为一个办法,至少知道阿九正在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