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醒归点点头,抬头看向父亲:“爸,我是认真的,没有随便,我会和卓老师谈恋爱,我还想和她结婚。”
赵伟伦:“……”
他想了一会儿,小心地问:“小归,爸爸可以问你一个隐私问题吗?”
赵醒归:“什么?”
赵伟伦问:“你受伤到现在快两年了,那方面,生理上的,你能……懂吗?”
赵醒归:“……”
“是不是,如果这方面不行,就不可以结婚?”他又垂下了眼睛,“我那儿没感觉的,我也不知道行不行,没试过。爸,这个真的很重要吗?”
赵伟伦说:“非常重要。”
赵醒归很无力:“我……可我真的很喜欢她,我也想把最好的一切都给她,那我要是真的不行,怎么办?我就没有资格和她在一起了,是吗?”
赵伟伦回答不了这个问题。
赵醒归深深地埋着头,双手揪着大腿裤管,都有点想哭了:“爸,我是不是这辈子都不能结婚了?”
赵伟伦伸手搭上儿子的肩:“这样吧,到时候我们去问问医生,看看有没有什么办法,你呢……有时候,也可以自己试试,找找感觉,看看症状,见到医生也好描述,明白吗?”
父子间的谈话进行得越来越尴尬,既然说到看医生的事,赵醒归有意转移话题,就把自己这半个月来右腿发麻的事说给爸爸听,赵伟伦听说后特别重视,说回钱塘后就带赵醒归去医院检查。
爸爸离开后,赵醒归又丧了一会儿,才将轮椅转到书桌边,去看仓鼠。
他发现了,看仓鼠很减压,看它们吃饭、睡觉、喝水、玩耍,可以看好久都不无聊。
他买的豪宅还没寄到家,阿团和阿圆暂时只能蜗居在小笼子里。笼子里有个简易滚轮,两小只一开始不会玩,试着爬上去,赵醒归手指伸进笼子转动滚轮,小毛球被转得直接趴在滚轮上,接着又四脚朝天地摔了下来。
现在,它们已经会玩了,还会抢滚轮,在滚轮上跑得飞快。
赵醒归很羡慕它们,阿团和阿圆都很活泼,醒着的时候就在笼子里到处爬,还会滚在一起玩耍,赵醒归也搞不清它们是在亲热还是在打架。
“你们可以结婚的,也可以生宝宝。”赵醒归趴在桌上,歪着头对两只小仓鼠说,“阿团,你以后会做爸爸,比我厉害,我可能都做不了爸爸,我可能……什么都不能做。但我,真的好喜欢她。”
他的手指慢慢拨动滚轮,声音轻如飘雪,“好不公平啊,又不是我想变成这样。”
——
大年初三,不管卓明毅怎么威逼利诱,或是低声下气地恳求,卓蕴软硬不吃,就是不同意去石家。最后卓明毅没办法,知道就算把女儿打一顿,硬生生架过去,她估计也会当众撒泼,事情会更难收场,就带着边琳和卓蘅去了石家。
石靖承这些天过得很糟心,他和卓蕴在梧城发生的事,不知怎么的,在嘉城居然有不少人知道了。
他有个发小从母亲那里听来这事,打电话来问石靖承,石靖承说:“就是一场误会,那天我喝多了,做了什么我自己都不太记得了,后来警察也没立案,没什么事,你别听信那些谣言。”
发小说:“我就说呢,你根本不是这样的人。”
石靖承笑笑,发小开始为他打抱不平:“靖承,要我说,这门婚事就算了吧,卓蕴根本就配不上你,她也就是长得漂亮点,在钱塘私生活什么样,谁不知道啊,你好好和你爸妈说说,她家就是个空壳子了,没必要,真的没必要。”
石靖承想,退婚?那不是便宜卓蕴了么?她巴不得他退婚呢。
他就是不退,就要看卓明毅急得跟个热锅上的蚂蚁一样,成天觍着个老脸来他们家摇尾乞怜。
反正他该吃吃该喝喝,上班下班,也不愁没女人,沈诗钰永远都在等他,只要不把钱借给卓明毅,他又没什么损失,就陪卓蕴玩着呗,看谁能笑到最后。
这次石家的聚会关系到石靖承的订婚宴,搞得很正式,石爷爷石奶奶也到场了,发现卓蕴没来,石家几位长辈都气得不轻,卓明毅连连赔不是,于娟冷笑着问:“那还谈吗?准新娘都不来。”
卓明毅抹着额头的汗:“谈,谈,当然要谈!我可以代表小蕴的,她没来就是因为知道自己错了,觉得没脸见靖承,她拜托我全权处理婚约的事,一切都好商量,好商量。”
卓蘅转过头看一眼卓明毅,又去看石靖承,他姿态很轻松,嘴角还含着轻蔑的笑。
卓蘅在桌子底下握紧了拳,强忍住揍人的冲动。
边琳拉了拉他的袖子,卓蘅看过去,边琳对他小幅度地摇了摇头,卓蘅的手指松开了。
卓明毅真的和石家谈论起子女订婚的细节。
在嘉城,订婚不比结婚简单,越是大户人家,越在意这些传统风俗。双方先谈彩礼和嫁妆,再说仪式,聊到订婚日期时,卓明毅恨不得清明就办,于娟说清明怎么行?卓明毅又说五一,石靖承说,五一只放三天,卓蕴还在上学,恐怕会很仓促。
最终,订婚宴定在这一年的端午节,那时已是六月下旬,卓蕴应该考完试回家了,可以有充足的时间忙这些事。
于娟笑得花枝乱颤,对卓明毅说“那说好了,就不能变咯。”
卓明毅也是红光满面:“不会变不会变,这是大喜事啊!等订完婚,再找个好日子,就让靖承和小蕴去登记,明年小蕴大学毕业,他俩就能摆酒结婚啦!”
宴席结束,卓明毅一家三口要回去了,他缠着老石说合同的事,老石对他打哈哈:“急什么呀老卓,咱们都是准亲家了,我还能不帮衬你吗?别急别急,老合同又还没到期。”
卓明毅也只能点头哈腰地陪着:“呵呵,我这不是急,就觉得续个约的事,不占几分钟时间。”
离开石家,卓明毅的脸色就变了,回去的车上,他从老石骂到于娟,又从于娟骂到石靖承,卓蘅坐在副驾驶座,听父亲骂了半天后,问:“爸,你就这么把订婚日子定了,卓蕴到时候不出席,和你闹,你怎么办?”
卓明毅从后视镜看了眼后座的边琳,哼了一声,气定神闲地说:“放心吧,就一场订婚宴,又不是要她去登记,我有把握让她答应。”
边琳触到了卓明毅的视线,并未与他对视,把头转开了。
卓蘅靠在椅背上,悲哀地想,卓蕴真是没说错,他们家四个人,果然是四条心。
回家后,趁卓明毅洗澡的工夫,卓蘅敲门进了卓蕴房间,她正在收拾行李,因为第二天要和苏漫琴出去玩。
卓蘅说:“通知你一声,订婚宴定在端午,六月二十号。”
卓蕴直接笑场:“我知道了,谢啦十三。”
卓蘅又站了一会儿,看着她往行李箱里塞衣服,问:“你和苏漫琴要去哪?”
卓蕴说:“去苏州和无锡。”
“你能……”卓蘅咬牙把话说完了,“把苏漫琴的微信给我吗?”
卓蕴:“不能。”
卓蘅急了:“就交个朋友!”
“这样吧。”卓蕴回头看着她弟,“如果哪一天苏漫琴和她男朋友分手了,我就把她的微信给你。现在,对不起,就算你是我弟,帮你撬墙角这种事,我也做不出来。”
卓蘅一甩头,好生气地出了房间:“哼!”
——
大年初四,苏漫琴坐高铁,卓蕴开着她的老奥迪,两人在苏州高铁站碰面。
二十多天没见了,卓蕴好想念苏漫琴,接到人后,在车上就开始“叭叭叭”地讲个不停,最后说到卓蘅,苏漫琴笑疯了:“我的天!为什么呀?我和他才见过两次面,加起来都没几分钟,说过的话两只手都数得过来啊!”
卓蕴说:“还能为什么?你魅力大呗。”
苏漫琴把化妆镜翻下来照自己的脸,又转头看了眼卓蕴,想了想,问:“宝,你觉不觉得咱俩长得有点像?”
“咱俩?不像吧。”卓蕴说,“最多就个子、身材有点像,还都是长头发,脸型五官又不像。”
苏漫琴说:“化完妆,整体感觉是不是挺像?kevin就说过我俩是异父异母的双胞胎。”
卓蕴:“你非要这么说,是有一点,怎么了?”
“宝,卓十三……”苏漫琴忍住笑,“不会是有恋姐情结吧?”
卓蕴晕倒:“什、什么乱七八糟的?!恋你个鬼!”
苏漫琴笑得脚都颠起来了:“哈哈哈哈……你弟弟,大概是从小被你揍得心理出问题了!哈哈哈哈哈……”
卓蕴不想说话了。
与此同时,赵醒归已经回到钱塘紫柳郡的家里,范玉华到家后就给相熟的骨科和神经外科医生打电话,约好两天后带儿子去医院做检查。
自从知道赵醒归右腿发麻的事,范玉华就要求他做记录,每次发麻,就在手机备忘录记下时间,最好再估出持续时长。
如此过了一周,赵醒归每天都认真记录,范玉华发现,这种症状发作还满频繁的,夜里睡觉不算,白天少则三次,最多的一天有六次,最长的一次竟持续了十几秒,赵醒归开玩笑说他要被电死了。
因为马上就要去看医生,他没有告诉妈妈,自己还有另一种感觉。
那就是,当那触电般的麻木每次发作时,他似乎能感知到右大腿的存在了。那是一种远离他两年的感觉,尽管每次只有几秒钟,尽管只是右腿根部那一小块区域,他还是会感到兴奋。
他试过把手按在右腿上,手掌能感知到腿,腿依旧感知不到手,不过没关系,大脑明确地接受到了讯息,麻木就是发生在右腿,不是神经痛,不是痉挛,是一种实实在在的不适感。
他不知道这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他本来,都已经绝望了。
赵醒归是个理智的人,受伤后翻阅过无数关于截瘫治疗的论文与文献,心如死灰,从没想过还能再站起来,更没想过能重新跑步或跳跃,他知道那是不可能的。
而现在,他心里有了一个小小的愿望,他想成为一个真正的男人,可以硬,可以做,他想让卓蕴幸福,他自己什么感觉不重要,只要能满足她就行了。
他真的,非常非常地渴望,能与她结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