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回想起自己对叶家的宽恕来。
即便叶茜娘是个女郎,他也是真心实意想给她个诰命,叫招赘女婿,传袭叶家香火的,历朝历代那些谋逆伏诛的家族,何曾有过这样的殊荣?
他做这些,又究竟是为了谁?
可笑!
面前这个口口声声叫嚷着生了他的女人可笑,他自己也可笑!
最后一点温情彻底淡去,皇帝毫不犹豫的反唇相讥:“不认就不认,我又不是没别的娘!庄静郡主待我比你待我好,我有这么好的娘,不稀罕你!”
每当太后觉得自己已经到达低谷的时候,面前的好大儿总能抬脚把自己踩得更低一点。
她真是给气得二佛升天、三佛出世:“庄静郡主是你娘吗?!她是怎么打你的,你都忘了?!”
皇帝被PUA的入味儿了,登时嗤之以鼻:“你懂个屁,那叫爱之深、责之切!民间管这个叫打是亲、骂是爱!”
太后:“????”
欧阳延你这个#¥…*&)%
……
承恩公府勾结淮南王造反的时候,皇帝心里边儿就埋怨太后乱来,再等到他生了丑家伙、当了母亲之后,才开始感慨天下父母的不容易,起了加恩叶家的心。
只是现在再一想,自己那时候真是傻得不能再傻!
他也是当过母亲的人,他舍得把丑家伙交给乳母和保母们后就不管,自己成天美容、听曲儿,吩咐底下人满天下的搜罗华服美饰,吃吃喝喝吗?
丑家伙要是病了,他能全权交付给底下人,自己过去看几眼就去忙别的事情吗?
养儿方知父母恩,她甚至都没养过自己!
扯什么母子情深呢!
皇帝再没了叙旧的心思,甩开太后,径直进门,就见先帝抱着手臂,眉头蹙起,若有所思的看着自己。
在先帝身后,诸多先祖们端坐椅上,见他进了门,你来我往的交换着眼神。
一堆人里边儿,皇帝最熟悉的也就是先帝一个,至于高宗皇帝,也只是年幼时候见过罢了,加之他们到了地府之后都变成此生最快意时候的模样,他就更分辨不出谁是谁了。
这么多大佛在这儿坐着,皇帝心里边到底有些惧怕,老老实实的跪下身去,给先祖们磕头:“不肖子延向皇考问安,向诸位先祖问安。”
厅中一片寂静,皇帝也没敢抬头,好半晌过去,才听先帝说了声:“起来吧。”
皇帝顺从的站起身来,蔫眉耷眼,垂着手一言不发。
先祖们没发话,厅内气氛一时有些尴尬。
先帝咳嗽了一声,开始回想自己到地府时高宗皇帝对自己说了些什么。
哦,想起来了。
高宗皇帝先夸赞了一下自己在位时的功绩,说干得不错,又表示了对儿媳妇叶氏的担忧以及坚持立嫡子的不安,总体来说,对自己这个儿子还是持褒赞态度的。
嗯,现在只管有样学样就行。
先帝想到这儿,便清了清嗓子:“延儿,你……”
等等,你好像没什么优点,也没什么功绩?
偏听偏信,宠爱外戚,后宫乌烟瘴气,朝中贤能不举。
死的够早算优点吗?
只是这不能说啊,说出来多伤感情呐!
于是先帝便换了一副慈爱的面庞,欣慰道:“你的皇后,很好。”
虽然我生的这个夯货很菜,但是儿媳妇很强,三下五除二就把他控制住了,眼皮子都没眨就把他的左膀右臂砍了,配合着庄静郡主阻塞他的视听,硬生生把他栽培成了一心相夫教子的贤妻良母。
这谁见了不说一声强啊!
至于儿媳妇夺了自家江山这种事……
他们早就在地下说过了,这根本不算事!
儿媳妇用的身体不也是欧阳家的吗?
儿媳妇用欧阳家子嗣身体生的孩子,那也是欧阳家的骨血啊!
更别说儿媳妇的政治手腕直接能把儿子吊起来打!
本来欧阳王朝都要走向没落了,忽然间来了个强人力挽狂澜,挽大厦于将倾,这高兴都来不及呢,怎么会怪她?
至于欧阳裕这个%)¥#,干脆就叫他傻到底吧,免得以后儿媳妇下来了,他没头没脑的乱叫乱嚷,坏了自家情分。
嗯,就这么着吧。
皇帝原本还以为先帝会提起慧贵妃和老三的事儿,心中颇觉惴惴,哪成想对方压根儿没问,一直提着的心就慢慢放下去了。
只是高祖皇帝看了先帝一眼,忍不住嘀咕:“庄静那孩子打小就聪明,若离是像了她,早知道——”
先帝:“……”
先帝若无其事的掏了掏耳朵,装作什么都没听见。
皇帝在先帝的指点下认了人,实在无心同这群根本不熟的祖宗们说话,又牵挂心上人和宝贝女儿,便小声问了句:“阴差说有镜子可以窥见阳间,在哪儿?”
先帝给他指了地方,神情有些复杂:“刚下来,舍不得上边的人吧?”
皇帝满脸慈母的不安,忧心忡忡道:“丑家伙还小,我实在是挂心。”
怕先帝不知道丑家伙是谁,他忙解释了一句:“就是我生的女儿,她叫欧阳宣,一点儿也不丑,很可爱的!”
先帝抬手揉了揉太阳穴,皮笑肉不笑道:“你可真是个好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