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使得百姓愿意接受新作物,摒弃旧作物?
旧作物的消失,对于以旧作物为主体进行经营的小农和商家而言,是否是一场灭顶之灾?
一项项难题,都需要底下人慢慢统筹。
好在天子还年轻,还有几十年的时间可以掌舵,这条路虽然长,总是能走到尽头的。
……
时间一天天的过得飞快,世界也是日新月异,蒸蒸日上。
等到大公主欧阳宣十五岁及笄那年,女子往太学院求学,入朝堂为官,都是正常的不能再正常的事情了。
等朝臣们听说天子令泰山公主节制幽、云、兖、徐等十六州军事时,半点也没觉得讶异,只跟回家吃了碗炸酱面似的,理所当然的想:噢,这样啊。
女子都能承爵上朝了,再出个女皇帝,好像也不奇怪?
没办法,这世道变得太快了。
从前我们上朝的时候,都是天不亮就起身,揣着手叫仆从提着灯笼,坐着轿子颠啊颠,现在直接出家门口买票,短程火车直接开到玄武门,这你敢信?
到了玄武门,再换一站车,直接到宣室殿外打卡,这你敢信?
从前上街要么骑马,要么坐轿,现在这两种老套的交通方式都被淘汰了,更时兴的是骑自行车和摩托,这你敢信?
本来老一辈儿的人不该这么快就接受这些个新事物的,但是自打徐太尉发现这些个玩意儿能极大的缩减通勤时间后,那老卷王带头骑摩托出城办公,这你敢信?
听说他最近还想联合祈安监出一款上班打卡的工具,取名叫钉钉……
这老东西还真是燃 烧生命,孜孜不倦的在卷啊!
离大谱的事情一多,再出个女皇帝就成了小事,洒洒水而已啦!
果然,没过多久,天子便降旨册封长女泰山公主为皇太女,继而又将其余几个子女分封到海外诸州去,朝野民间对此早有猜测,竟也无波无澜的接受了这件事情。
稍显离奇,又有些合乎情理。
……
皇帝凉了之后,芈秋已经做了将近二十年的天子,兢兢业业搞建设,一心一意谋发展,时间对于她的影响微乎其微,好像什么都不足以引起她的动容。
直到徐太傅突然倒下。
那日是个再寻常不过的日子,再寻常不过的天气,事发之前毫无预兆。
r /> 芈秋刚看完福州拍来的电报,准备往殿外去活动一下,还没等迈出门,就有人急匆匆前来报信——徐太傅在官署里晕过去了。
芈秋原地呆怔了半晌,才大梦初醒般想起来,徐太傅今年也已经七十有五了。
对于这个年纪的老人而言,这种突然的晕厥实在不能算是一个好的征兆。
一股不祥之感笼罩在心头,芈秋头一次感知到了胆怯,什么都顾不上,慌里慌张的往官署去。
她到的时候太医刚刚将听诊器收起来,见了天子之后,神情悲悯,几不可见的摇摇头:“太傅是积劳成疾,老臣无能,回天无力。”
房间里围着好些官员,俱是神色忧惶,见了天子之后纷纷躬身问安,芈秋无心同他们言语,摆摆手全都打发出去了。
徐太傅此时已经醒了,喘息声有些粗,看见她后,仍旧躺着,慢腾腾道:“陛下来了啊,人上了年纪,不中用了……”
芈秋坐到床边,用力握住他苍老的手掌,默然无语。
徐太傅见状,便笑了笑,很释然,也很坦荡:“刚好陛下将其余人遣散,老臣也有些话要同您讲。”
说到此处,他喘息声稍稍急切一些,平息了片刻,方才继续道:“老臣,老臣家中有两子,俱是才干平庸之人,可以守成,却无开拓之能,老臣身后,陛下便不必,不必加恩擢升他们了。”
芈秋沉默着点一点头。
徐太傅见状,神色微松,继而交代起别的事情来:“老臣手头的差事,一项项都列的清楚,只是老臣一定是做不完了,吴大学士老成持重,可托重担……”
芈秋点头道:“好。”
说完这些,徐太傅又是一阵长久的喘息,双目无神的对着天花板看了半晌,方才慢慢开口,解释道:“当年,当年先帝议储,有意立三皇子,是,是我力保当今登基的,我知道好些人都觉得这是因为当今是我的学生,觉得我是为了自己,不是那样的……”
他说:“国朝颓像已生,越是这种时候,越该求稳,废嫡立庶,是取乱之道啊。”
芈秋道:“我明白。”
徐太傅双眼已经有些浑浊,怔怔的看了她半晌,重复道:“你,你真的明白?”
芈秋也重复答道:“我真的明白。”
徐太傅忽然间笑了,继而勉强抬起手,示意她靠得近些。
芈秋顺从的低下头去,听他在自己耳边道:“我知,知道你不是他,可你是个好皇帝。”
徐太傅慢慢道:“能做你的老师,我,我很高兴。”
芈秋为之变色,诧异的看着他。
徐太傅像是完成了一个恶作剧似的笑了起来,继而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
芈秋强行抑制着悲伤,温声劝他:“老师,歇一歇吧,先别说了。”
徐太傅有气无力的摇摇头,用仅剩的一点力气反手握住她手掌:“好,好好干,别怕。我先走一步,到了地下,我那倒霉学生和本朝先祖若是寻你晦气,你喊一声,我,我带着人来帮你!”
芈秋霎时间泪如泉涌,看着他用力点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