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此之外还有另外一事。
那些犯官的女眷中多有识文断字之人,娇养惯了的身子,真叫她们跟随家人流放出去,一路上还不知会遇到多少艰难险阻,倒不如留在帝都谋个生计,既赎其罪,也能尽其能。
在当下这种世界里,每一个接受过教育,能读书识字的人都是一笔财富!
芈秋出城送别了北征军,便传了几位重臣往宣室殿去议事,将自己的想法一讲,其余人还没反应过来,崇政殿顾大学士便豁然出列,先是赞了一句“陛下仁德”,紧接着便毛遂自荐道:“陛下若信得过老臣,便将此事交付给老臣处置吧,不出三日,必然拟定好章程,递到御前!”
其余人回过神来,个个懊悔不已,心里边暗骂这老东西嘴真快!
这可是个好差事啊!
虽然没什么油水,但是能收多少人情啊——到了他们这等地位,谁还在乎那点金银器物?
前番帝都动乱连连,牵涉其中的官员勋贵不计其数,被斩首倒还好,痛痛快快的死了,被流放又或者打入监牢的,那才叫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呢!
什么叫流放?
就是戴着几十斤的枷锁,靠两条腿走到千里之外的不毛之地去,要么走,要么死,动辄鞭子伺候,没有生病休息一段时间这回事!
阎王好见,小鬼难缠,但凡你有三两油,押送的差役就能榨出来半斤,图钱的还是小事,最怕是就是他受了仇人的贿赂,专来折磨你,又或者见放官妻女姿色过人,起了歹心。
要不怎么总有人流放之前走动门路,想将妻女托付给故旧亲朋呢,都知道寄人篱下的滋味不好受,但是再怎么难熬,都不会比千里流放更难熬了。
这时候天子给你一个机会,叫你留在帝都教书赎罪,虽说钱没了官没了,全家人都是戴罪之身,但比起流放来,少受多少罪,怎么敢不感恩戴德,拼命效力!
芈秋将这差事交付下去,也不看几个老臣皱巴巴的橘子脸,转头就揣着手往椒房殿去了。
皇帝这一胎怀的容易,前两个月还没什么反应,那时候他还捂着肚子满脸慈祥的跟芈秋说:“这是我们阿宣知道心疼人,不想叫我受苦呢!”
这话刚说完不到一个月,他就被打脸了,吃什么吐什么,胆汁都呕出来了,喉咙一天到晚都是苦的。
芈秋还没进门,就听里边传来皇帝压抑着的呕吐声,她眉头微动,进门去瞧,就见皇帝病恹恹的倚在心腹宫人身上,脸色惨白,不见半分血色。
她一脸心疼的过去:“还是吃不下?”
皇帝虚弱的摇了摇头。
芈秋假做生气:“这孩子怎么回事,这么不体谅母亲,等他生出来,看我怎么收拾他!”
皇帝听完眉毛都竖起来了,马上护犊道:“他还是个孩子,他懂什么?我不信你在娘胎里的时候有多乖巧懂事!”
芈秋:“好好好,你说的都对!”
这一吐就是两个多月,等进入夏天的时候,皇帝整个人都瘦了一圈儿,倒显得五个月的肚子格外大些,衬着他的身形,极不协调。
这天芈秋出席完宫外学校的开学仪式,刚回椒房殿,就听里边庄静郡主在跟皇帝说贴心话:“接连吐了两个月,人都瘦成什么样了,别人怀孕的时候都是长肉,你倒好,怎么还瘦了呢!”
皇帝脚肿的穿不上鞋,靠在躺椅上跟母亲叹气:“我倒也想争气些,只是从前总是恶心反胃,近来倒没那么苦楚了,可是天气一热,总没什么胃口。”
“你这样不行啊,你都吃不饱,孩子怎么会饱?”
庄静郡主听得蹙眉,半是责备、半是埋怨道:“寻常妇人生一个孩子,胖个一二十斤都是寻常,我当年怀你们兄弟姐妹几个也是如此,那时候我的胃口难道好吗?还不是为了孩子,勉力加餐!”
说到这儿,她脸上浮现出几分唏嘘,压低声音道:“你嫁进宫晚,有些事情不知道,先太后在当今之前,也曾经有过一对龙凤胎的,只是那时候后宫中宫妃甚多,太后娘娘唯恐形体有损,失了颜色,总不肯多用,最后虽也顺利生产,但两个孩子胎里不足,身体都不怎么好,没过几年,便先后……”
皇帝知道亲娘没过两个孩子,却不知背地里竟有这等缘由,捂着已经明显隆起的肚子,听得胆战心惊:“我,我会好好吃饭的。”
“嗯,”庄静郡主欣慰的点点头:“记住,没有生过孩子的女人是不完整的,我们这一辈子累死累活,不就是为了孩子吗?可不能自私自利,因着自己胃口不好,就拖累了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