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恩公府?
人家凭什么不选淑妃这个嫡亲女儿,却要信你这个敌对的皇后?
宗室?
普天之下,他们怕是最盼着皇帝赶紧咽气的人了,跟他们联手,这是与虎谋皮!
只能选杜家!
那是皇后的外家,是忠心耿耿的臣子,不相信他们,他还能信谁?
在起复杜太尉的奏疏上盖上大印时,皇帝心头不由自主的生出一股滑稽的感慨来。
当日杜太尉自请致仕,离开那些容易惹人非议的职务,他面上欣然应允,暗地里却疑虑不已,不成想到了今日,竟是自己再度将他起复,迫不及待的希望他出山来稳定朝局。
皇帝中毒昏迷,太后卧病在床,作为天子之妻的皇后理所应当的掌控了皇宫,庄静郡主作为皇后的母亲,理所应当的暂代她执掌六宫,而皇帝则亲自前往御书房坐镇。
太后毕竟是太后,前去传召淑妃的人没有硬来,假称有诏将人诱出,紧接着就送了白绫过去。
淑妃当然不肯就死:“我要见表哥!他若是亲口说要赐死我,我绝无二话!”
芈秋这时候当然去不了,皇帝深厌于她,更加不会前去,只是淑妃毕竟是四妃之一、天子表妹,行刑的人唯恐日后担责,到底前去回禀,却只得了皇帝冷冰冰的一句“杀!”。
太后咳嗽着醒来,遍寻四遭,却不见淑妃,难免垂问,左右只道是圣驾传召,她也不曾起疑,喝过药又一次昏昏欲睡时,却有内侍屁滚尿流的跑进殿来,张皇大喊道:“太后娘娘,不好了!”
太后眉心那道沟壑皱的更深:“天塌下来了吗?压得你连规矩都忘了?!”
那内侍眼泪鼻涕哭得流了一脸:“陛下遇刺,中毒昏迷了!皇后娘娘说此事是淑妃娘娘所为,假传圣旨将娘娘哄了去,已经赐了白绫,淑妃娘娘她,她已经去了!”
皇帝中毒昏迷了!
淑妃被赐死了!
这都是她的心头肉啊!
接连两个噩耗袭来,几乎要将太后仅剩的生气震散,她直着脖子长长的“啊”了一声,忽觉喉头一甜,猛地吐出一口血来!
周遭人都吓坏了,赶紧围上前来:“太后娘娘!”
太后好像是瞬间垂垂老去,满面死气,眼珠无神的在眼眶里滚了几滚,终于坚定起来。
“慈姑,”她声音虚弱,目光却有力度,唤了心腹前来,问她:“太医呢?”
慈姑抹着眼泪说:“一直都在偏殿守着呢,太后娘娘,您千万千万别心急,还没到山穷水尽的时候呢!”
太后却不接这一茬,干瘦的手掌像是铁钳一样,猛地抓住了她:“去叫他们煎药,要猛药,能提住神就行,你们不说,宝瑛也不说,可哀家知道,自己是时日无多了,无谓再虚耗着,能最后护皇帝一回,哀家就心满意足了!”
慈姑明白了她的意思,含泪应声,走了出去。
太医煎了一副虎狼之药送来,太后眼都不眨的喝了下去,觉得身上有了几分气力,这才撑着坐起身来,吩咐人取了笔墨来,匆匆书就一封勤王懿旨,递到慈姑手上。
“你跟了哀家一辈子,临了了,竟也不能寿终正寝,是哀家对你不住!”
慈姑哭着摇头:“奴婢年纪大了,能为娘娘再尽一次心,是奴婢的福气!”
皇后既然敢对淑妃痛下杀手,必然是做了最坏的准备,既然如此,怎么会不防着太后临死反扑,对外求援?
太后必须写这样一封信,这封信不是给勤王的人看的,而是给皇后看的,叫她觉得自己截住了太后的信,就不会再防备别处了。
这封信必得悄悄地送出去,送信的人还得是太后心腹中的心腹,否则,何以取信于皇后?
慈姑这一去,就是必死无疑了。
太后忍泪送走了慈姑,便咬破手指,在中衣上以血书就一封衣带诏,令承恩公府协同长安驻军入宫勤王——太后很清楚,这种时候宗室是不敢用的。
承恩公府的恩宠系在皇帝身上,他们是最愿意皇帝活着的人,可要是找了宗室,即便他们杀进宫时皇帝是活的,到了他们手里怕也要是死的了。
衣带诏字字泣血,太后咬着牙写完,便传了身边一个机灵的小内侍过来,叫他将这中衣穿在身上,去宣室殿,转达她的话给皇后。
“淑妃已经去了,生前种种,到此为止,皇后不会连收尸都不许吧?”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太后赌杜若离想不到她会让人带着勤王血诏前去找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