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没人事先预料到这样的巧合。

就是乌爾奇奥拉也不曾想到, 意外会在短短数日内接二连三发生，并且爆发到几近无法收场的地步。

以破面事不关己的性格，他其实根本不想理会东京街头不安的氛围和焦躁的空气, 哪怕街道上站满了动作紧绷、神情警惕的人类, 那都与他无关——那是人类自己内部的纷争。

在浦原商店那里测试完义骸，乌爾奇奥拉原本打算就此返回五条宅, 去见那情绪不太好的小孩。

可现实却是, 的确有人拦在破面第四刃的去路上, 还是以一种嚣张至极的方式。

率先让他停住回程步伐的, 是那个抢走驻守死神的斩魄刀与死霸装的整、伏黑甚尔。

那个嚣张的男人, 竟然堂而皇之地扛着自己的战利品，返回了生前所在的家中。

而他这般毫不掩饰自己归来男主人的姿态, 无疑冒犯了早已划下这片领地的主人。

“滚开, 不要让我说第二遍。”

“哦呀哦呀, 看看这是谁来了。”

伏黑甚尔冷笑一声, 他伸展着双臂, 肌肉线条起伏，用更加闲适的姿势背靠在沙发——或者说那张仅属于蝙蝠先生和伏黑姐弟的沙发上。

与一身利落装束、连衣领都规整系好的破面不同, 男人像只蛰伏的黑豹，只不过带着大大小小的伤，那件抢到手的死霸装更是破破烂烂，被团成一团扔在角落。

连日的追击潜伏，甚尔确实闯出了名气，没断手断脚，也没让自己被死神抓回尸魂界。注意到破面的打量, 那张与伏黑惠极为相似、但更成熟邪气的面容扬起一个挑衅的笑, 尖锐的犬齿露出, 在带着伤疤的薄唇上兴奋地磨了磨。

他说，“你好啊，怪物。”

“……”

在乌爾奇奥拉冷到极致的视线下，甚尔开始絮絮叨叨，聊起自己这几日的遭遇。他说自己好不容易醒来，结果先是诅咒师，而后又是死神。难得想回家一趟还对上了各种伏击，如今落到现在这个地步，也不知道死后苏醒是幸还是不幸。

“唯一没料到的事，就是那俩小鬼都不在家，回来的时候一个人都没有，还以为又走错了地方。”

甚尔抱怨道。“我就没想过再直面五条悟那张烦人的脸，所以只好在这里，怎么说来着，守株待兔……”

乌爾奇奥拉一言不发，专注思索着将人引出公寓再动手的可能。

甚尔则是无聊撇嘴，一边环视着不大却处处温馨的客厅，一边烦闷般的挑起那饱满胸口上断裂的锁链，像是要摆脱掉桎梏似的拉扯不停。

“现在外面到处都是诅咒师和咒术师，还有叽叽歪歪的死神，去哪里都不方便。还不如在这里安静待着，顺便看那些活人们要怎么唱着出戏才行。”

“但我真没料到，还能等到现在这一刻。”

他喃喃道。“你这披着人皮的怪物，终于舍得从惠的身边离开了。”

说到这里，甚尔唇角勾起的笑纹越深，眼中的杀意也越发雪亮。

“我果然……还是幸运的。”

“……”

公寓内温度骤降，空气凝滞结冰，几乎到险恶的程度。

就在顷刻之间，男人就如同释放出笼的野兽离弦而出，对着破面直冲而来！

那把刀身带着缺口的浅打像是注入无穷的力量，挥斩间惊天劈地，爆发出耀眼的杀机！

……

然而这气势恢宏的攻击却再没进行下去。

因为黑发翠瞳的破面从口袋中抽出右手，用手背挡住了斩击。

刀锋在那苍白的手背上滑刺而过，力道大得几乎能跳起火星，可是那带着墨色泪痕的面容却始终平静如水。

仿佛这世间一切都没有意义，没有任何能撼动他的事物。

从未见过这样的对手，男人不由怔愣，凶狠的眉毛一挑，淡绿色的眼瞳也因惊愕而明亮了几分。

……看起来也与伏黑惠更加相像了。

“如果不用这把废铁，说不定你可以靠气势和体术让我使用两只手。”

乌爾奇奥拉用陈述事实的语气道。“下级死神的斩魄刀，对我不会起作用的。”

那惊愕的眉眼被恼火与凶气塞满，这回没那么“伏黑惠”了——甚尔咬牙切齿，用磨起的后槽牙间挤出一声诅咒。

“你这怪物……”

破面不置可否，没说比起怪物（バケモノ）这个名号，自己还是更满意于伏黑姐弟对他的称呼。

他还需要和一个将死之人再多废话吗？

反正这家伙迟早要成佛的。

黒翼大魔的灵压无声暴涨，无形磅礴的黑色海洋倾下，在这不大的公寓内冲击回荡。上一秒还面色狰狞喊打喊杀的男人，很快栽倒下去。

乌爾奇奥拉提住他的衣领，像拎起猫后颈一般带着响转离开公寓。他知道最佳选择是直接动手，可是冥冥之中，却有【什么】阻止了他的行动。

就算甚尔的因果之锁断裂，严格意义上已经是个死人，但这男人依然是惠的父亲。

所以，不能在家里动手。

……也不能让惠知道这件事情。

……能否就当甚尔从未出现过？

……这样真的可行吗？【他】会不会难过？

这一连串的念头来得莫名其妙，却在瞬间纠缠涌上，犹如树藤牢牢占据了破面的思绪。这也就致使乌爾奇奥拉在对上那张与伏黑惠相似的脸时，指尖亮起的墨绿光芒停滞一瞬。

而正是这一瞬的停顿，恰巧救下了伏黑甚尔的命。

就在破面的虚闪即将穿透昏迷男人的胸口、一代天与暴君就要灰飞烟灭之际，熟悉的橘子头死神扛着斩月从天而降，飞快挡住了他的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