毫不夸张, 江棠的心脏在短短三秒内剧烈跳动。
深夜总是能藏住许多事情,表情也好,情绪也好, 突然冰凉的手也好。
江棠就藏得很好,听了妈妈这两句话, 她首先仍旧很轻地笑了一下,不着调地应了句:“不是朋友能是什么?还能是我结义的金兰姐妹吗?”
妈妈很明显地轻轻吐一口气:“不知道, ”她说:“没事,没什么。”
妈妈又不说话了, 江棠也没有说话。
在这安静的时间里, 江棠竟然冷静得什么都没想, 她好像希望妈妈快点睡着, 又好像希望妈妈别睡,再多问点什么, 一句也好。
最后还是江棠忍不住开口了。
她先往妈妈那挪了些, 小声问:“妈, 睡了吗?”
妈妈眼睛闭着, 但声音很清醒:“没有。”
江棠好不容易缓下来的心脏又开始疯狂跳动了,她垂下眼眸, 不知道这个黑夜能看到什么,能看哪里。
“今天你是不是和舅婆聊了什么?”江棠这么说。
妈妈很久才回一个“嗯”,接着道:“聊了很多,”她好似无关痛痒地说:“她说你表舅的那个人挺好的。”
江棠问:“怎么好?”
妈妈:“很多吧, 都是生活的细节, 他们俩也在A市买了房, 说是离镇上近点, 不回去的话, 舅妈过来也方便。”
江棠:“舅婆好像挺喜欢那个谁的吧,”她说完问:“这个我要怎么称呼啊?”
妈妈想了想,有点笑意道:“我也不知道,他们都喊的名字,叫什么小桦,不知道什么桦字。”
江棠哦了声:“那小桦家里人知道吗?”
“知道,还见过几次,”妈妈说:“算着也好多年了,当年他们去舅婆家,你好像也在吧?”
江棠:“我在。”
“时间过得真快啊,”妈妈笑了笑:“那时你舅婆还拿着刀要杀人呢。”
江棠笑:“是啊,我记得。”
妈妈又说:“舅妈跟我说,儿子自有儿孙福,她现在也没什么盼的,每天也闲,偶尔带带孙子,有时候他俩会给她和舅公报旅行团,过得还挺滋润。”
江棠又笑起来:“糟了不是,我没给你报旅行团。”
妈妈切了声:“我图你这个?”
江棠点头:“图的图的,”她想了想道:“要不这样,等我,等我和漾漾哪天都有空了,我们出去玩,”她问:“你想去哪?”
不等妈妈回答,江棠再说:“让姜宜漾做计划,她可会玩了。”
这波叫我非要姜宜漾参与。
说完江棠期待地等着,心里也想着妈妈千万别把姜宜漾踏开。
还好妈妈说:“你好意思?她是你姐姐吗?指挥她这那的。”
这话怎么这么似曾相识呢。
江棠道:“不是姐姐胜过姐姐,反正我以后都和她过,一家人嘛。”
江棠好似把妈妈一开始的那个问题回答了,就看妈妈要不要听懂了。
妈妈问得不明确,那么她也答得模糊。
过了一会儿,妈妈略带吐槽道:“你和她一家人,她和你一家人吗?”
“当然啊,”江棠嬉皮笑脸:“你看不出来嘛,我们多一家人,”她又说:“漾漾可喜欢我了。”
最后一句江棠说得很小声,像是只想告诉妈妈,也像是想对妈妈表达千万种含义,她和姜宜漾很好,她和漾漾就是你想的这样。
妈妈放在胸口的双手,更拧了一下,她缓缓道:“今天和你舅婆聊完,我想到了许多事,感觉是后知后觉,又感觉自己想多了,”她说:“我还想到了小雅,想起她那时候突然亲你,说她喜欢女生。”
妈妈说到这儿停了下来,江棠听出来了妈妈逐渐浓的鼻音,搞得她也鼻子一酸。
“我还记得那 时很乱,我以为你和小雅怎么了。”妈妈说。
江棠哧的笑了起来:“怎么会啊,我怎么会喜欢小雅。”
大概是江棠笑了,妈妈也缓和了些,也笑了起来:“我好像还问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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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妈:“我当时以为你真和小雅怎么了,我一下子就明白你舅婆为什么那么崩溃了。”
江棠小声问:“那你,现在崩溃吗?”
妈妈手指又握住了,也没有很快回答江棠。
微弱的光线不知道从哪个缝里淌进房间,江棠借着这一点点的光,窝在两个枕头的中间,看着妈妈的侧脸。
江棠爸爸去世得早,江棠几乎没有印象,她妈妈是镇上的美人,从小到大,江棠在外听旁人夸妈妈的已经听麻木了。
小时候江棠曾问过妈妈,为什么不再给她找个爸爸,妈妈说有你就好,不需要别人。
在老家时,江棠经常听人说她和妈妈长得像,江棠从来不觉得,但唯独那个鼻子,江棠自己都能感觉的她们挺得一模一样。
江棠看着妈妈的鼻尖,感受着她浅浅呼吸而起起伏伏。
虽然闭着眼,但江棠知道妈妈没有睡。
在无法计算的时间后,妈妈终于开口了,她说:“有一点崩溃。”
妈妈,声音有些抖,不知道是缓和之后的回话,还是回话了之后开始情绪低落。
妈妈哭了。
江棠再挪过去,握住了妈妈的手臂,靠在妈妈的肩上。
她说:“我其实想过很多次和你坦白的画面,我想过你会打我,会骂我,或许也会像舅婆一样拿刀,然后骂自己不争气。”
江棠没有看妈妈,但感觉到妈妈在抽泣。
江棠也想哭了。
但她还是忍着把话说完:“但是妈妈,你好爱我。”
这句话似乎戳到了妈妈的某个点,她一口气很突然地吐了出来,哭出了声音。
两人都没有再说话,各哭各的。
过了好长一会儿,江棠缓过来了,妈妈也缓过来了。
江棠转头抽纸,抽了两张后索性把整包都拿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