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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 第三十四章 既然无人求,那他来为仙人……

路痴眼中,世界充满险恶。

爬过了的白蛇又从雍州一路倒退着爬回来,等到了鹿临城附近,人烟渐盛,再维持巨大的身形恐会引来麻烦,他就缩成筷子粗细的小白蛇,一路蜿蜿蜒蜒,混入城中。

白蛇转悠了一圈,频频吐信,捕捉商歌的气息,却一无所获。天色渐晚,他也累了,于是就近选了一辆草木气息最盛的马车爬了上去。

车上满载花卉,白蛇左挑挑又选选,最终选定了一朵瓣羽最密的牡丹。他藏进牡丹花心,将随身的珠子吐出来放在身子中央,就躺在花中呼呼大睡。

大抵是又来到许久不来的人间的缘故,向来安枕无梦的随侯开始做梦。

【灵蛇……仙人啊……】

【替我延寿……】

【要寿……万万岁!】

随侯在梦中绞紧了身躯,只是他被梦魇住,居然一时醒不过来。正当这时,一声惨叫挑破了他的梦境,他这才睁开淡樱色的蛇瞳,入目的是一双紫莹莹的眼睛,有白发散落在脸颊侧。

这样的瞳色与发色,竟让随侯恍惚间觉得自己又爬过了,爬回了蓬莱。

这个推断太过恐怖,随侯呆滞地吐了吐信子。

“略。”

这就是他那时被配的音了!

更让随侯感到不可思议的是,那白发紫瞳被旁边人唤作“九殿下”的少年,完全无视他这么一条盘靓条顺的小白蛇,在最初用“略”吸引住他的注意力后,手底下毫不迟疑地剪下他待着的整朵牡丹,连花带蛇,快速丢入旁边宦官及时拿来的木桶中!

并盖上了桶盖!

“呼。”

常青松口气,陆空星也跟着松了口气。他其实也不怎么会抓蛇,幸而手边有工具,趁着白蛇没动作把花剪下来,一起投入木桶中封起来,这样一来,就不会咬伤人了。

这条白蛇吐信吐得这样呆,陆空星也没在蛇身上看到什么特别的与先前狐狸相似感觉的气,应当只是条普通的小蛇。

现在的陆空星还不知道,也有仙人由于自身物种的缘故,极善隐匿气息。

“拿去宫中无人的偏僻角落放了吧。”陆空星搁下手里剪花枝的剪子,“放得远一些。宫中各处都在准备花宴,若是遇上了,恐怕会杀了这条白蛇。”

他自己就是白毛,白毛何必为难白毛,远远放了吧。

“九殿下真是善心。”

常青领命而去,陆空星一转身,就看到小鹿站在牡丹花底下,鹿耳朵竖得高高的。

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小鹿在笑。

他觉得小鹿在狂笑!

难道是因为省了创蛇的力气,才这么高兴吗?奇奇怪怪的。

因为害怕,常青的放生蛇的动作比猿人还敏捷。他寻了一个荒僻处,把桶一放,脚尖一踢桶盖,将桶盖踢得飞起来,又灵敏地伸手接住。

桶口幽幽,毫无动静。

常青二话不说,果断掉头离去。

桶不要了!

他放弃得实在太快了,等他走之后,团在桶底的白蛇才回过味来。不多时,一颗蛇头连着蛇身从桶里幽幽升起,白蛇环视一圈,满眼都是陌生的景物,再找不到来时的方向。

白蛇痛苦地闭上眼。

谁懂啊。

每次睁眼都在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

***

今年的牡丹花宴与往年略有不同,因为安排了国师与徐元符的斗法,所以多出一日。皇帝的意思是,如果徐元符能赢了国师,或者与对方打成平手,他自然会将徐元符也封为国师。

有东西两位国师辅佐,想必他的成仙路会更加顺遂。

斗法被安排在第二日,届时王公大臣皆会列席观看。第一日的安排与往年相同,以皇帝为首的陆氏皇族敬告天地,献上诗文贡品,朝拜物候神。请物候神保佑,来年风调雨顺,时节守序。

花宴第三日,则要游园观赏各地花卉,最终选出一种花王来。虽说选拔,其实早已内定,历年皆是牡丹。

花宴开始的一大早,方学士才给陆空星拿来最终润色版本的诗文,陆空星看了看,果然比前世更好。

他看着诗,略抬衣袖,常青帮他把皇子服饰都整理好了,他自己则把陆文昭返给他的碧色玉佩珍而重之地挂在腰间。

“九殿下,花宴不等人,咱们赶紧去吧。”

陆空星正欲动身,忽然在门口看到了红佩。红佩身上的鞭伤已经大好,只是瞧着脸色仍有些苍白,那只红毛小狐狸依旧顽固地趴在红佩头顶,圆溜溜的狐狸眼盯着陆空星。

红佩究竟怎么洗头啊!陆空星还是很在意这个问题。

他见小狐狸眼珠骨碌碌转,很狡黠的样子,恐怕就算自己不下命令,红佩也会出现在花宴现场。那这么说来,妖狐进宫,为的就是这场花宴?

确切点说,也许为的是花宴上的斗法。

那这好办,到时他只要看红狐狸去帮冷寿和徐元符中的哪个,就能知道究竟谁跟妖怪是一伙的了。

“红佩,你也想去吗?”陆空星直接问道。

他见红佩头顶的狐狸眼睛一亮,原本压在脑后的狐狸耳朵一下立起来,趴在红佩头上小幅度地点头。红佩也点点头,有些不好意思。

“连日来养病,总待在房中,实在有些闷了。若九殿下允许,婢子也想去花宴上看看。”

“也好,那你同常青一起跟着我。”

狐狸顿时高兴地摇了摇尾巴,得意于自己伪装精妙,善惑人心。陆空星看着仿佛一顶厚实帽子一样趴在红佩头顶的狐狸,终于还是难以忍受。

“红佩。”他出声道,“你能沐发之后再去吗?”

红佩:“???”

花宴开始于清晨时分,正是百花吐蕊的时刻。陆空星跪坐在一众皇子之中,想到红佩洗头之后也变得湿淋淋的狐狸,内心充满了安详。

好得很,红佩终于洗头了。

香雾缭绕中,老皇帝将最后一束香插好,终于结束了冗长的仪式。他转过身,扫视自己身后跪着的皇子们,那头白发依旧扎眼夺目。

其实今日本来有朝臣提议不让陆空星来的,他们像前世一样想要将生得与常人不同的陆空星隔离出去,然而今时不同往日,陆空星早已不是前世无根的浮萍。

在高台下,有他的伴读,辅国将军的幼子商歌;有面容严肃的方学士及老皇帝面前新晋的红人方忱世;皇后、大长公主与太后坐于另一方高台上观礼,大长公主凤目含威,却只关注陆空星一人。

前些时日的巫蛊之祸又刚刚过去,老皇帝心怀愧疚,补偿还来不及,陆空星便安然待在皇子们中间。

亦有一人在远远望着他。

陈守澄站在宦官们中间,皇族拜祭物候神的高台距离他非常遥远,比往日更加遥远。

他因为恐惧巫蛊,当日听闻要封锁宫禁时,并不敢向九殿下通风报信。但他终究也没逃过巫蛊的波及,只是这一回,没有为他奔走、为他说话的九殿下了。

他不再是宫闱司高高在上的掌印,而是沦为与周顺一样、需要寻找靠山才能在宫中立足的十几个副使之一。

陈守澄越想心中越痛,他远望着几乎被淹没于富丽华服中的白发。

天上的月距离他愈发遥远了。

到皇子们献诗的时刻,三皇子依旧不热心于此,拿出的诗作很上不得台面。礼官读着颇为勉强,念完后,草草归入皇族所作的一叠诗中。皇后的面色很不好看,但她强撑病体,勉强保持淡笑的神情。

皇后的视线投向皇子们之中,与老皇帝一样,她也同样被显眼的白毛抓住了目光,只是皇后的心思要复杂些。

她听身边出去打探的宫人说,九皇子学识很好,这次花宴,更作出了数篇好诗,想来一会儿就能大放光彩。陆空星越是出挑,皇后越是想收拢他,让他辅佐三皇子。

从长计议吧,总有办法。

内伤初愈的陆承影也交上了自己的诗作,礼官视线一扫,便知是不可多得的佳句,虽有些诗句间衔接滞涩,却瑕不掩瑜,当即大声唱念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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