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是在这里等着他!
霜绛年百密一疏, 竟然没想到,那大椿酒既然能修补金丹,定也有治愈眼疾的功效。
怎么办?
他的马甲真的要掉了么?
晏画阑看到, 少年的双眸正因为惊讶而缓缓睁圆。
本来就是一只手能捧起来的脸, 现在因为圆圆的眼睛,显得更加惹人怜爱。
晏画阑眸光一软。
他倏然放开了少年,去寻了昨夜解下来的白纱,仔细系回了霜绛年眼上。
霜绛年摸着那白纱, 有些不解,惊疑不定地看向晏画阑的方向。
“刚才是说着玩的。”晏画阑露齿一笑, “宫廷医师都确证无法挽回你的视力,一杯酒怎么能起效?”
霜绛年没信。
“系统, 鉴定那壶酒。”
[大椿妖酿造之酒, 埋藏五万年, 有活死人肉白骨之效。宿主,这酒确实能治愈鸩毒导致的眼疾。]
霜绛年缄默。
还差临门一脚就能扒掉马甲的当口, 缘何晏画阑忽然退缩了?
不, 与其说是退缩, 不如说是在刻意照顾他。
晏画阑别过身,有些懊恼地用手指刮了一下脸。
他布下天罗地网, 兴致勃勃地准备了那么久,却在最后一刻放弃。
只是因为在那一刻,他想起了哥哥故意吞食带毒糕饼、七窍出血的一幕。
现在回想起来, 犹觉触目惊心。
如果逼得太狠,哥哥定会寻其它法子躲他, 甚至自己伤害自己。
晏画阑不想为了自己想要亲近哥哥的私欲, 让哥哥再冒险受伤。
所以不妨……将这层薄纱遮回去。
他有些黯然地转过头, 收回那只空掉的净水瓶,走向衣柜,准备穿上衣服。
这时,身后传来霜绛年的声音。
“谢谢。”那个声音很真挚,“……你的酒。”
谢的当然不只是酒。
晨光静谧,一切尽在不言中。
晏画阑黯淡的双眸生出光辉,回眸看向霜绛年。
隔着白纱,他似乎也能看到哥哥的双眼也在注视着他。
一股热流涌上心头,晏画阑臀部肌肉一紧,有点想翘起来的冲动。
“咳。”霜绛年轻咳着移开视线,“陛下还是先穿衣服罢。”
大清早的,又遛鸟又翘光屁屁,画面太美,让人难以直视。
晏画阑憨憨一笑,哼着小曲儿打开了衣柜。
“今早我想上朝。要不要陪我选件好看的衣服?”
霜绛年走过去,站在他身边:“陛下喜欢哪件?”
晏画阑炫耀式地敞开衣柜,现出了满目五颜六色的花大氅。
“红配绿的那件怎么样?上面缝着野鸭毛和鸳鸯毛,还有亮闪闪的小鳞片。”
“……”霜绛年委婉道,“比较符合陛下形象。”一样的骚包不着调。
晏画阑察言观色:“那哥哥觉得哪件更好?”
霜绛年略过一件件珠光宝气的花衣裳,最后视线落在了最低调的那一件上。
“深蓝的如何...
?”他提议。
那衫袍虽绣了暗纹,但未免太低调,是白鹤丞相硬塞进去的,晏画阑本把它用来压箱底。
但经霜绛年这么一说,晏画阑顿觉它万分顺眼。
“就它吧。”他一锤定音,“哥哥喜欢就好。”
*
如果说折金枝之战中辛夷的落败让妖族惊掉了下巴,那么“从来不上朝的妖王竟然走进了议事殿”这件事,让他们连眼珠子也惊得掉了出来。
要知道,这位陛下向来神龙见首不见尾,即便偶尔被丞相唠叨来议事殿逛一圈,也只说句“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议事殿内,白鹤丞相正在和众卿们商讨海族呈上来求助的折子,晏画阑忽然便掀起帘子,踏了进来。
白鹤余光瞟了一眼,看是件朴实无华的深蓝衫袍,就没再注意。直到晏画阑站在了长桌上首位,老翁才瞪大了眼睛,猛然回过神来。
白鹤眼前一黑。
完了,陛下穿了身正常衣服还跑来议事殿,定是在外面招惹了祸事,才特地向他示好。
老翁颤颤巍巍试探道:“陛下可是缺灵石花了?缺什么和老臣说一句便是。”
晏画阑:“不缺。”
白鹤更加绝望:“可是打了哪族的王子?”
晏画阑斜他一眼:“没有。”
“难道……”白鹤扶着桌子,喘不上气,“杀了?”
晏画阑不开心了:“本尊就那么不学无术?那么残忍暴戾?”
即便是,也不能当着阿年哥哥的面说。
他义正辞严道:“丞相,本尊是来参政的。”
是来给哥哥展示自己英明神武文治武功样样俱佳的!
此话一出,不光是白鹤丞相,其它臣子也面面相觑,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来。
晏画阑忽然嗓音温柔了八个度,向殿外道:“你怎么站在外面?快进来。”
“陛下,这不合适……”霜绛年还要推辞,然而晏画阑动作更快,直接拉着他的手走了进来。
少年站在满殿文官面前,感觉实在不妥,就要往角落里钻。然后又被晏画阑拉住,按在原地。
“站在本尊身边。这是命令。”
霜绛年只好应下。
议事继续,空气中却多了一抹浮躁,许多双好奇的眼睛都向他这边瞟。
少年白白净净,身形清瘦,双眼失明蒙着白纱,更显楚楚可怜。
众妖臣都觉得自己明白了什么。
陛下莅临议事殿,很奇怪。
陛下带着爱宠来议事殿谈情说爱,重点是秀恩爱,那就不奇怪了。
可是随着时光流逝,他们逐渐觉察出不对来。
陛下是认真的。
不仅是态度上装装样子,所有他们提出来的奏折议案,晏画阑都能插上两嘴,而且句句在点。许多族中旧事,他也有所了解,还会引经据典。
众臣惊了,白鹤丞相也惊了:难道他平日塞给陛下的那些奏折,陛下竟然都浏览过了?
只有霜绛年对此略知一二。
殿内弥漫着古木的檀香,晏画阑眼尾总带着几分散漫的笑意,眸色深沉,时时观察群臣之间的暗流。